永嘉帝这是又赤裸裸在嘲讽秦柳瑟,旁的妃嫔都会自己争宠,怎么她就特殊不会了?还反过来怪他不翻自己的牌子。
秦柳瑟被他嘲笑得又气又急,但却也有暗暗的惊喜,因着她方才这番话,似乎是挑动了永嘉帝的情绪,永嘉帝对她并不是全然冷漠的,那便暗示着,她是有希望的。
秦柳瑟急忙又追着道,“不是嫔妾不想,而是嫔妾病了一场起来……许是病了一场,身上弱,心里头也弱,便经不住旁人的眼光,也禁不住别人的话,嫔妾心上动摇了,这才有了出宫的念头,嫔妾,嫔妾也不知那时自己为何有这般想法,可就是这么做了……”
秦柳瑟再没多说些什么借口,而是将自己出宫的缘由,修修补补说了出来。
永嘉帝冷笑一声,顿了顿道,“谁会撺掇你出宫,你可真是……”
秦柳瑟想也不想地就道,“是嫔妾的姐姐。”
事到如今,她哪能想不明白,当时秦怀瑾与自己说那么多话,哪一句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哪一句不是在撺掇自己。
她今日说出这话,也是想着死也要死的明白,哪里还有必要替秦怀瑾瞒着骗着。
秦柳瑟摇着头哭道,“嫔妾也不知为何,那时姐姐与我说,皇上不喜嫔妾,厌弃嫔妾,才如此对嫔妾不管不顾……”
这回,是轮到永嘉帝打断自己了,“她是你亲姐姐,你想栽赃嫁祸人,也找个朕能信的。”
“她不是我亲姐姐,大理寺的秦官人,也不是嫔妾的阿翁。”秦柳瑟苦笑道,“嫔妾所言,一句不假。”
番外许镇(四)
永嘉帝顿住片刻,似乎是有些迟疑道,“她不是你姐姐?”
事已至此,秦柳瑟自然顾不得其他了,此情此景,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缘由,尚且解释得通自己为何要私逃出宫了。
“嫔妾的父亲,是扬城人士,是秦官人的族内堂弟,嫔妾打小在这扬城长大,当时秦官人到这老家寻人,就是想寻一名适龄女子,替他女儿去选秀。”
秦柳瑟顿了顿说,“那时先皇年老,秦官人不愿自己的女儿以身试险,怕伺候先皇没几日便要守寡,也不知与我父亲做了什么交易,竟叫我父亲点了头,将我送到京中。”
“自打那会儿之后,我便成了秦官人的庶女,可我哪里是啊……”秦柳瑟颇为凄苦地冷笑了一声,“嫔妾在上京城人生地不熟,虽挂了个秦家庶女之名,但秦家不把我当女儿,也鲜少照应我。”
“嫔妾自知这么说,未免有些吃里扒外,但嫔妾在王府两年,秦家并未曾打听过我,进了宫不受宠,他们以为我不招皇上喜欢,自然也不把我当回事儿。”
秦柳瑟吸了吸鼻子道,“自家人不受待见,外头的人也以为我只是个讨人嫌的庶女,也没人将我当回事儿。”
“而且嫔妾自幼性子内敛……为着这事儿,嫔妾倒也想去皇上跟前讨讨青眼,可……可嫔妾实在不知,实在不知该如何做啊……”
秦柳瑟这是在拐弯抹角回答永嘉帝那番话,妃嫔去皇帝面前显摆,说难听点就是勾引,是常有的事儿。
她不能让永嘉帝知道自己是不想,便只能装作是自己性子内敛,不会,不懂得如何显摆。
而眼下,秦柳瑟这做派,今日在永嘉帝面前的模样和姿态,确实也不像是会勾引人的模样。
不管永嘉帝信与不信,但在他心里,确实给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永嘉帝揭开茶盏的盖子,啜了口茶水,冷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朕也没想到,倒是朕被你们玩在股掌中了。”
这话听得秦柳瑟神色一凛,当即就跪下道,“皇上,嫔妾不敢!嫔妾不敢!”
永嘉帝挑眉看着她,似乎是在察探她的话真真假假的意思,但这件事,确实不该怪在她身上。
若是她说的都是真话,那时她被送到上京城,也不过刚及笄,女儿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不得自己的主儿。
只是其他人,着实便是……
永嘉帝不说话,秦柳瑟便觉得好似有千把铁锤吊在自己发丝上头一般,叫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着,直到永嘉帝喊了声“起”,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秦柳瑟站在离永嘉帝两步远的地方,一时间,总算知道了何为“坐立难安”,心里又想着,永嘉帝这人这么难相处,自己被他旷了快三年,也未尝不是一种运气。
今日虽走到了绝路,但所谓绝处逢生,心中没了顾虑,只为活命与得到他的庇护,做了许多平日里不敢想,也说了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
此时的秦柳瑟,也有些看到了这点苗头的样子。
永嘉帝淡淡的道,“朕没有因为这件事怪你,今日你能刚好碰上朕,也算让这世上少了一条冤魂。
秦柳瑟心尖刚松了半拍,又听他道,“但你也聪明,早不说晚不说,挑这个时候说,不过就是拿准了眼下说出来,对你最有利罢了。”
永嘉帝说罢,还又悠哉悠哉抿了一口茶水,似乎没有因为这话让秦柳瑟继而难堪引发一丝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与聪明人虚以委蛇,最怕人家还不给你机会。秦柳瑟确实是很难堪的,今日碰到永嘉帝这厮,着实是她人生一大劫难。
一时秦柳瑟也在心中恼羞成怒地骂道,也不知那些妃嫔怎会一个个被他迷得五迷三道,斗得你死我活的,如此冷硬的男子,到底有何可迷恋的。
秦柳瑟这着实也是气急败坏了。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得是将自己脱清干系,寻求个清净,不然改日永嘉帝离开扬城不带自己走,她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