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奇大公主的席,可不是那么好还的,没有这一点子由头和新意,即便是下了帖子,桑奇公主肯不肯来,也全看她有没有兴致,林昭昭提起冰爻花,误打误撞的倒全了雅蓉宴请大公主的想法,因此雅蓉对林昭昭也难得地有几分好脸色。
说话间,大公主的车驾到了,雅蓉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带着诸位贵女在车前迎候公主圣驾,先走出来的是陆鸣筝,公主搭着他的手下了车,众人一道向公主行了礼。
今日林间骑行,大公主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装,披风也用狐狸皮毛镶了边,比之昨日在清晖楼里的素服,更显出几分英气妩媚,一旁的陆鸣筝一身湖蓝色的骑装,站在公主身旁,仿佛一对璧人。
虽说陆鸣筝是奴隶,可大公主还是破了例,许他在马上随行,雅蓉府上的侍卫在前头开路,一行人向玉林深处走去,此处虽是树林,可多年受皇家精心打理,做游猎之用,因此林间的树木倒不密,马儿走得四平八稳,甚是惬意。
直到一阵寒意袭来,众人才惊觉自己已来到了玉林冰瀑,这处瀑布悬在树林之间,从崖壁上飞泻而下,不知何故,水流虽不息不断,溅起的水花却能在空中化作冰花落下,冰晶落在玉潭内,又化为流水,当真是一处奇景。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这些贵女在蒙巴都多年,都不知道在这玉林冰瀑是如此景致,桑奇大公主倒是在年少时随大王游幸过此处,只是她生来怕冷,只是草草看了几眼便嚷嚷着要回宫,今日又见玉潭冰瀑,才从其中看出些趣味来。
众人中,唯有林昭昭无心赏景,冰爻花就开在冰瀑之下,与她仅有一潭之隔,只要一朵,她就能救回师父一条性命。
雅蓉伸出手,指向瀑布下一片雪一样的花丛:“你们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冰雪之花,隔着水汽这么看过去,还真分不清,那究竟是花还是雪呢。”
雅蓉回头,看了林昭昭一眼,随手指了几个随行的奴隶:“昨日这位桃花娘子拿了诗会魁首,向大公主开口讨这冰爻花作为封赏,你们几个这就游过去把冰爻花采了来,除了赏人的,也采几枝送到亭子里供大公主赏玩。”
这玉潭冰瀑里的水寒凉刺骨,涉潭取花,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雅蓉可以不将这些奴隶的命当一回事,可林昭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为自己一句话而枉送了性命。
正当林昭昭要开口,请求让她亲自采摘冰爻花之时,桑奇大公主却发了话:“既是供我赏玩的花,凭他们几个也配染指?竹音,你下去,为我把花摘过来。”
陆鸣筝抬头看了一眼桑奇大公主,却不发一言,他伸手解去外衣,跃进冰潭之中。
漫天冰花映射下,陆鸣筝的身躯愈发显得好看,桑奇公主饶有兴味地看着陆鸣筝凫水而去,明朗的线条在水中若隐若现。
雅蓉笑道:“都说这个奴隶是姐姐的心头好,没想到姐姐竟然也舍得让他就这么泡在这冰池子里,这要是冻死了可怎么好?”
桑奇公主听了这话,笑得愈发甜美:“这驯奴和驯兽是一样的,越是喜欢的,就越要先将它折磨得半死不活,再伸手施救,只有这样,他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喜欢这个奴隶,确实是喜欢他这几分傲气,可若是让他傲过了头,忘了谁牵着他脖子上的链子,这就不好了。”
“妙,姐姐这个法子好,横竖公主府里什么样名贵的药材没有,别说是受了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决计是死不了的,他若是知道感恩,怎么可能不一辈子记着姐姐救命的恩情。”
陆鸣筝的内功林昭昭心中有数,这样一点寒气,断不可能真要了他的性命,只是这些话实在刺耳,人命在这些北戎贵女口中,不过是一场游戏,一点乐子,她们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个奴隶的生死。
陆鸣筝上岸了,他托着手上一把冰爻花,献给桑奇大公主,桑奇大公主伸出手,抚摸陆鸣筝被冻得青紫的嘴唇:“瞧你这样子,冻坏了吧,叫人看着心疼。”
陆鸣筝没有推拒,任由桑奇公主的手在他脸上游走,一道阳光穿过树枝,打在陆鸣筝的身上,那些尚未滚落的水珠,映射得陆鸣筝更加的诱人,桑奇公主接过了陆鸣筝手上的花,笑得比花枝还要灿烂。
“走吧,这里寒气太重,把我的竹音冻坏了怎么好?一会回席,我让人烫热热的酒给你。”
陆鸣筝的声音,因为躯体的失温而微微颤抖:“多谢大公主。”
公主的话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要为陆鸣筝添一件衣裳的意思,等到陆鸣筝赤裸着上身穿过一整片树林,来到了亭子里,桑奇大公主才令人拿来大氅,又命人将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放在陆鸣筝身边,其温柔妥帖,仿佛方才刻意刁难陆鸣筝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雅蓉捧了一只水晶花瓶上来,桑奇公主为了彰显自己对陆鸣筝的抬爱,亲自为冰爻花插瓶,又从中捡了一只,随手递给了林昭昭。
“本公主从不食言,昨日答应赏你的冰爻花,你好生收着吧。”
林昭昭双手接过花枝,小心地将其收在锦囊里,冰爻花到手了,这是陆鸣筝在深秋时节,涉过寒潭摘来的,花虽实在难得,可真到了手,林昭昭却做不到安心地松一口气。
陆鸣筝就像是捏在桑奇公主手里的风筝,松一松手中的线,紧接着便要扯一扯,采花搓磨的是陆鸣筝的锐气,而现在的体贴备至,就是在攻心了,眼见着桑奇公主亲自斟了一杯滚烫的酒,送到陆鸣筝的嘴边,陆鸣筝在大公主的手上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