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注视着的视线过于灼人,他有些难耐地将头偏了偏,咳嗽了一声:“咳,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起来了吧?”
真想不到啊……刁钻刻薄,不可一世的沈侍郎,沈大人……
私下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呵。”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有些好笑,又有些……惋惜。
她伸手,掌心贴着面颊将他的头给硬掰了回来。得到对方恼怒的眼神后,她笑了。低笑时喉腔滚动着带出硬阵阵温热,她眼睁睁看着炉火的温度从他的腹部,慢慢烧上了脖颈。
耳郭处传来搔痒一般的微震,瞳孔中波心的湖水荡漾了一下,她望见了倒影在内的满树梨花,还有……梨树下的她自己。
他要是崔宜就好了……
如果他是崔宜的话,她就能放任自己,无所顾忌地沉入那片深邃的湖泊中。
抚上面颊的手,像是在描摹什么传世的丹青名画一般,从眉间开始勾勒峰尖,其下是山峦,其下是湖口,山涧自湖口下落,形成千里落差的巨瀑,再其下……
沈明昭在自己半敞的衣襟前,忍无可忍地捉住了那只在他身上涂抹丹青的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仿佛从天迹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沈明昭,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湖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了她。
“二姑娘!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刻意拔高的怒斥,也遮掩不住……他眼中未散干净的狼狈……和震惊。
没了支撑的宁不羡极其狼狈地摔下了椅子,还差点扭了腰,她揉着自己无辜受难的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干嘛这么激动?咱们事先说好的,若不幸有孕,你不光要照付我的月例,还必须承担额外的赡养费,况且,现在老太君并不喜欢我,若是有了孩子的话,估计也能让她对我改观很多。”
离了炉火的脸颊被风一吹,热融融的触感消失了,温度降了下来。
还有就是,剩下这一段,是不能对沈明昭说的,兴隆布庄经这一次后,有了齐伯母、严掌柜以及新晋的绣娘,已经走上正轨,未来的一年之内几乎都不用她再操心。
这个孩子不光能摆平沈老太君的恶感,还能给次年将在西市加开的店铺赚取地契钱,稳赚不赔。
边上半天没了声响。
在夜风中摇曳了许久的炉火,终于在不堪重负的折腾下,“嘭”得熄灭了。
一旁的阿水最先回神:“我去添点灯油!啊,不是,拿根膏烛!”
四周随着阿水的离开彻底静止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而她只能从那片阴影中揣测着沈明昭的情绪。
许久之后,仿佛有一世那么漫长的时间,她终于听到了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不、想。”
“好吧。”她叹了口气,“东家不想,我也不能逼你不是?”
她故作遗憾地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自己不能到手的银子,还是在惋惜着……别的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