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众位领饷官员的注视下,携着宁不羡的手款款进门。
小门内形容逼促,几个小吏抱着簿册和银袋,在屋内来回跑动,忙得满头大汗。其中一人最为突出,他的官服与其他小吏明显不同,不是吏部的,而是京兆府的款式,他正坐在烧得滚烫的油灯旁聚精会神地核算出入,不时抬头询问来访者。
待他再一次抬头,他的视线落到了沈明昭的身上,一喜,正打算说什么,下一刻便看到了被沈明昭牵着的,头戴斗笠的宁不羡。
他似乎意识到了那是谁,僵在了原地。
宁不羡望着呆滞的崔宜,嘴唇动了动:“你究竟带我来做什么?”
沈明昭道:“你这位未婚夫做事勤勉,我很欣赏他,想留下他替我做事,但他似乎不大愿意,你替我劝劝他。”
上辈子,崔宜从未在户部待过。他在京兆府熬了十多年,终于慢慢升迁到了他父亲生前的位置。对于崔宜来说,重回京兆府尹一职,是他家族洗刷落魄标志,是他的执念。
宁不羡有些恼怒:“我有什么立场劝他?我本要和他见的那一面也被你给搅乱了。”
沈明昭耸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留不下他,那我也没办法留你下来了。”
宁不羡明白了,沈明昭未必有多喜欢崔宜,但他想要试宁不羡的心是真的。
她向东家提出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东家便要试试她配不配得上,若配不上,那便换人。
她冷笑了一声:“东家放心,我一定留下他。”
两人说话间,崔宜已从呆滞状态中回神,几步匆匆赶到了两人面前,几分欣喜地对着沈明昭道:“多谢沈侍郎,说会带她过来,果真没有食言!”
宁不羡心下是真的对沈明昭的无耻瞠目结舌,自愧不如。这男人不光两头骗,还把人卖了还要人家替他数钱。
这厢崔宜犹在对他道谢连连,沈明昭一副善解人意的君子模样:“二位慢聊,有什么误会解开便好,本官要去忙了。”
说着,沈明昭坐到了崔宜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户部侍郎亲临饭银处,处理月俸发放。
崔宜望着不远处的沈明昭,感慨道:“沈侍郎凡事亲力亲为,果然是朝中栋梁。”
宁不羡:“……”看吧,这傻子还数钱呢。
崔宜跟在宁不羡身后,默默地走出了饭银处的大门。
一路上宁不羡都在整理措辞,想着怎么帮沈明昭“逼良为娼”,猛一回头,却发现月光下崔宜的面颊上泛淡淡的红晕,即便她隔着一层阻脸的白纱,仍旧清晰可见。
她伸手,正要掀去面上罩脸的斗笠,却被崔宜急惶惶地出声阻止了:“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