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宁恒虽为宁云棠之死而悲痛,但云棠毕竟咎由自取,若是在家中起灵堂,办葬礼,与沈家的姻亲怕是也得为此延后,两厢取舍下,他点了点头:“就依夫人说的办吧。”
七日后,一方简朴的黑棺自宁府后门运出。
萧姨娘靠坐在运棺的板车上,一双眸子失神地望着天空。
族中来客
府内许多人都以为,宁云棠这一死,萧姨娘大概也就要这么沉寂下去了。
死了唯一的儿子,宁恒心中悲痛,事后又想起那日若是不在席间阻拦萧姨娘,或许云棠便不会死于伤口感染之后的高烧不退。萧姨娘虽说是通房抬起来的,但到底跟了他多年,这些愧疚又随着儿子的逝世,一并补到了她的身上。
于是,他让人解了挽月楼的监禁,得知当日萧姨娘为救云棠几乎于院墙边散尽积蓄,又补送给了她无数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挽月楼在宁云棠死了之后反而热闹了起来。
原本紧闭的大门,如今尽是来往送东西的仆役、小车。
宁府不少仆役们都私下议论,说萧姨娘如今,是沾了死去儿子的光。不过转念想想,即便沾光,萧姨娘这辈子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好生将养到郎君百年之后,再被夫人打发去庄子上苟且余生。
未来的日子,是肉眼可以窥到的茫茫。
而萧姨娘本人,似乎全然不在乎这些。
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未来的她反而像是重新找回了生机。
她将那些送进挽月楼的绫罗绸缎重新穿戴了起来,描眉画眼,贴上了年轻时才爱贴的花钿。什么风雅,什么素净,统统都见它的鬼去!
她好像死了一次再度涅槃重生了一般,每日都是神仙下凡一般的光彩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第二个宁天彩。
“她这是死了儿子之后彻底成精了么?”宁夫人淡淡开口,下垂的嘴角却泄露出了她未说出口的鄙夷。
挽月楼送来本月的开销账目,说是萧姨娘着人将原本只通到寝室露台的水道打通了,要把整个寝房都搬到水上去,说什么她儿子埋在地下,就是至阴接水,靠近水的时候就能听到儿子在梦里喊她。
“什么托梦?”宁夫人轻哼了一声,“托梦托到去水上同男人打滚?下作的东西!”
水上的寝室一修葺好,萧姨娘就着人去请宁恒,说是儿子在地下说想念父亲,请宁恒同他一起守一晚灵。
结果,次日清晨,宁恒快辰时了才从寝室起身,让婢女们去打水换被褥,说是前一夜守灵累了。
一旁的梁嬷嬷斟酌道:“该不会是……萧姨娘这是觉得小郎君死了,想再生一个?”
宁夫人冷笑一声:“或许呢。”
“我倒觉得未必。”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宁不羡忽然开口道。
自打同沈家定了亲,她就常来夫人这边走动。毕竟在沈家面前许下是由夫人养大的谎,哪怕是装,这段时日两人也该装得亲近些。
再加上她原本虽算得上是没怎么受好教养,不学无术,但上辈子在国公府后宅的那十余年,为了与宁云裳争斗,她发奋自学了不少花艺茶道,琴棋书画,看上去倒是和人家百般教养出来的嫡女一模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