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真对她伸手:“和我过来吧,有话要和你说。”
十四岁之后,他就没再牵过她了。
他的手摸上去很干燥,有点粗糙,总是温热,很容易就能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水苓刚把手握上去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
赵奕真带她去了卧室后锁上门,水苓没由来地紧张起来,赵奕真在柜子里,找完看见她脸红红的,略觉古怪地问:“怎么了?”
水苓闷声挤出了句:“没什么。”
赵奕真有些随意地坐在床边,像小时候哄她睡觉前一样,把她拉到床边坐着:“我待会儿和你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如果她没猜错,赵奕真应该是要和她解释什么。
水苓等了这一刻太久,她把手撑在床边,看着那盏煤油灯还有被灯火映照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赵奕真拿出一张介绍信给她:“民国年,蒋介石在四一二发动清党活动后,那时候我就已经和你父母联系上,组织让我作为间谍,经由你父母的保护和安排,来到国民党展开工作。我那时在交通部,而你父母在内务部,暂时还没能见面。”
“两年后我升迁,和你父母一起在内政部从事情报活动。我们一起共事了六年,直到你父母被蒋介石的军统特务察觉。为了保下我,你父母匆忙伪造信件,销毁证据。军统被伪装的信件误解,让我逮捕你父母,我们都清楚逮捕后就是拷问,所以你母亲提前饮弹自尽,而我装作和你父亲有嫌隙将他私下处决,事后我被降职调离行政院,等待组织的下一步指挥。”
“半月后,组织命我前往南洋以国民党身份解救两位同志回国。那两位都是从事了情报工作十几年的老同志,我到的时候,第一位已经在狱中被折磨致死,第二位还在日军手中,就在半个月家里被搜查前,我才将他送到前往菲岛的船上,再经由菲岛转回国内。”
他在解释时有所保留,当年水苓的父亲握着他的手扣动扳机自尽这一细节他不打算说。
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这其中也有他的罪。
他拿出两封信递给水苓:“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书,怕你受牵连,我一直没有交给你,现在是时候给你了。”
水苓看着那两封信上熟悉的字迹,单单“我女水苓亲启”六个大字就让她泪如泉涌,还没能拆下,就在赵奕真怀中放声痛哭。
赵奕真等着她哭完,给她擦干眼泪,看着水苓把信拆开,开始慢慢看。他坐在一边适时地沉默着,拿着一把手枪,将子弹填进弹匣。
等她看完后,赵奕真将枪塞进她的手心:“这是一把消音手枪,你在这里开枪也不会惊动谁……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对于你父母的死,我确实难辞其咎。”
水苓拿着那把枪,低头感受着它的重量,问他:“为什么你不愿意早一点告诉我?”
“和我有仇,你才会相对安全。”
“尤其任务没有完成之前,知道越多的人就越危险,间谍机关后面一直在找你,如果你提前知道了真相,万一被他们带回去……”后面的话,他没忍心说完。
一个还没二十岁的小姑娘,伪装经验是远远不够的,要是被敌方看出来破绽,紧接着而来的刑讯逼供是他所不能去想的。
没人会去想自己女儿要是被关押逼供会是什么模样,他也一样。
水苓拿着那把枪,慢慢抬起对着他的心口,见他丝毫不动,她颤声问:“你为什么不躲?”
徐谨礼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安静而宽和:“你是他们的女儿,恨我是应该的。”
咚的一声响,手枪被她扔到床上,女孩扑到他怀里,像呦呦低鸣的小兽一样叫着,声音嘶哑:“爸爸、爸爸……”
徐谨礼轻抚女孩的后背,似是叹息地缓了一口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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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s:民国年,即年,蒋介石勾结帝国主义和大资产阶级,准备背叛革命,与汪同谋。陈独秀对共产国际抱有幻想,和汪精卫发表《联合宣言》,为蒋介石叛变辟谣,使得此次清党让人措手不及,一头雾水。蒋介石后借用黑帮杜月笙之力诱杀领导人,用军队捕杀群众,仅叁日死数百,失踪数千人。
鲁迅后在回忆中针对此事说道,我从未在哪天看见过这么多死人(有误差,我记不太清了,但确实有这件事)
从“我的任务结束了”那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赵奕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