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赵宝珠皱着眉端起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了,将药碗一搁,向后噗通一声躺回榻上。
这药熬的极浓,赵宝珠躺在床上都觉得喉咙里在一阵阵冒苦水。他头也疼,嗓子也疼,脸颊通红,靠在床上皱着眉哼哼唧唧。
阿隆看得心软,伏到赵宝珠榻前小声道:“老爷受苦了。”
赵宝珠头晕目眩,紧皱着眉,哼哼了两声以作回应。阿隆看他难受,心疼极了,心里暗骂老天爷不讲道理,怎么偏生让尽心竭力的好人病着了?
谁知下一瞬,大夫收了药箱正要走,赵宝珠忽然睁开眼睛道:“等等,大夫既然来了,也去后厢房里帮那人看看。”
他口中所说指的是那日自翠娘家抬回来的陌生美男子。那人也不知是生了什么病,一直昏睡不醒。
阿隆一听,心疼的心思一下子消了大半,瞪着赵宝珠道:“老爷!您都这样了还想着旁人呢?”
赵宝珠皱着眉道:“少废话,快带大夫去。”
阿隆拗不过他,愤愤带着大夫往后院里去了。他再心疼赵宝珠他就是小狗,真是劳碌命,一刻都不得歇的!
大夫走了,药材的苦涩味道却留在了空气中。青州多阴雨,终年潮湿,赵宝珠捂在被子里依旧觉得湿冷的水汽在顺着缝隙往他被窝里钻。他躺在榻上,问道后厨里柴火混着苦药的气味,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那碗药苦得他胃里发疼。
赵宝珠正烧得厉害,只觉得眼皮都烫得厉害,太阳穴一下下涨的发疼,怎样躺都不舒服。
睡也睡不着,赵宝珠就干脆爬了起来,摸过床头的信看起来。自他上任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为收拾这无涯县的烂摊子,他都没机会好好读一读叶京华的信。
如今掐指一算,自他离开京城已有近三个月了,叶京华必已入了翰林院。
赵宝珠斜卧在榻上,一句一句读叶京华的信,这信应当是在殿试之后即可就写了,笔迹略微潦草,可见下笔之时叶京华心中并不平静。头一句问他是否到任,后又问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是否有人服侍。
住的好,吃的也好,也有人服侍,少爷别担心。
赵宝珠一边读一边在心底回道。想着等他好些了,抽出些空定要回复少爷信件才是。
光是问他吃住细节的内容便问了两张纸,翻到第三张,叶京华才问他为*何不告而别,又问他为何不多拿些银子,如今银钱还够不够用。赵宝珠看着那几行字,几乎都能想到叶京华站在桌前皱着眉的模样,少爷是好人,虽是事出有因,但他这样一言不发地来了如此远的地方,定是让他担心了。
赵宝珠读着信,闻着叶家墨水的味道,竟十分安心,仿若他此时不是在湿冷的青州,而是在无时无刻不在烧着地龙的叶府。
刚强若赵宝珠,在生病时也格外脆弱些。赵宝珠想到叶府,竟忽得眼眶一红,鼻头一酸,长而卷的睫毛上下一眨,豆大的泪珠就滚出来。
若他是在叶府病着了,少爷定会温声劝他吃药,喝了苦药还有蜜饯吃。
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到叶京华就更糟糕了,赵宝珠的眼泪若泉眼,不受控制地汨汨涌出来。
一滴泪水落到信纸上,登时将墨迹晕啦,赵宝珠赶忙把信放到一边儿去,翻身将脸埋进被褥里偷偷哭起来。他一边儿哭一边儿想着叶府里的人,又想到爹爹,最后又绕到叶京华身上。
离开京城时他满腔豪情,未能见上叶京华一面,虽是遗憾,当下却并未觉出什么。如今病着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了。
那些不舍与依恋若细碎的藤蔓从他的骨头缝里钻出来,缠着赵宝珠的心尖儿,让他疼得一直掉眼泪。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叶京华。
不是为了叶家的金银权势,单为了这个人。叶京华对他恩重如山,似对待亲兄弟般疼爱他,如今他被放了官,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赵宝珠将头埋在被褥里,咬着唇骂自己没出息,只是生了个小病就这样期期艾艾,一边儿又哭得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清朗的男声于他身后响起:“哭什么呢?”
赵宝珠哭声一听,猛地扭过头,便见一高挑瘦削的男子正倚在门边,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瑞凤眼呈着笑意落在他身上。
见赵宝珠转过头,他轻轻’哟’了一声,凤眼更弯了些:“看看这可怜见儿的。”
赵宝珠’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醒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那位昏迷的美男子。
见赵宝珠醒了,他笑了笑,拉了拉肩上披着的外袍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赵宝珠床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