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闻言抬起头:“不用,我——”他才说出两个字,玥琴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门外。没多久就返回来,将一个极为精致的手炉塞进赵宝珠怀里,还拿了一件毛绒披风来给他盖在肩头上。
赵宝珠无奈,捧着手炉被玥琴打扮地像个团子,坐在离火炉最近的地方。身上的寒气被缓缓驱散,赵宝珠身上很快暖了起来,他抱着手炉,看着眼前静静燃烧的炭火,有些发愣。
叶京华在旁边见了他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轻轻皱起眉。刚才赵宝珠进来时他就见他脸上神色有些不对。难不成是在雪地里冻傻了?
片刻后,赵宝珠忽得回过神,抬头看向叶京华:“少爷,我拿了枣泥山药糕来。”
叶京华一愣,无奈笑道:“我看见了。”赵宝珠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山药糕好好得放在桌上呢,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叶京华轻轻蹙眉,走进几步,低声问:
“宝珠,你怎么了?”他一只手搭在赵宝珠肩上,在他单薄的背脊上摸了摸:“可是冻病了?”
闻言,赵宝珠沉默好半天,才缓缓抬起头。眉头轻轻蹙着,眉眼间带着一丝忧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对叶京华道:
“少爷……此次春闱,你真的不去了?”
闻言,叶京华先是一怔,接着眉头微松。原来是这件事。
他右手抚过赵宝珠的肩膀,缓声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赵宝珠抿了抿唇,轻皱起眉头。上次李管事叫他来劝叶京华,他却无意间听到了叶京华与叶宴真的对话,故而劝叶京华去考试的话没能说出口。上次的对话他虽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经过这段时间对皇宫朝堂的了解,也揣测出了些许意味来。
原本,他以为叶京华是顾忌着叶家风头太显才不得不藏拙,但现在看来,竟像是叶京华自己不愿意去似的。
赵宝珠轻咬了咬下唇,抬眼看向叶京华:“……我只是觉得以少爷的学问文采,不去的话甚是可惜。”
叶京华闻言一顿,接着面上带了些笑,故意打趣赵宝珠,伸手在的脸颊上轻轻一捻:“可是嫌我没挣个功名回来,给你们丢脸了?”
赵宝珠闻言双颊一红,瞪大了猫儿眼道:“绝没有这回事!少爷的文采我们都是知道的。”
叶京华微笑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边道:“那上回还在外面闹得人仰马翻的。“
赵宝珠间他提打人的事,骤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上、上次那是——”
见他羞臊了,叶京华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开玩笑呢。你能这般维护我,我很高兴。”
男子的声音如流水般清澈温和,赵宝珠愣愣他起头,便见叶京华伸手过来,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鬓发:
“只是那些闲人的话,不必多去管他。若是有不长眼的闹起来伤了你怎么办?”叶京华说道这里,顿了顿,接着道:“下次你出门,还是让方理陪着去。”
赵宝珠没主意他的后半句,皱起眉疑惑道:“但是那些人这样说你,少爷都不生气吗?”
叶京华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见赵宝珠睁着双大眼睛,眉眼间透着股倔强,很是可爱,语气更加温和:“你刚上京城,还不清楚。这里虽外面看着好,却闲人颇多,是个最繁杂聒噪的地方。我要是为了这些事情生气,那才是没完没了。”
赵宝珠听了,讶然道:“竟是这样。”他又想起那天酒楼的两个书生。他们穿着打扮倒是精致考究,但确实背后嚼人舌根的货色,顿时冷声道:“哼。真是下作!京城这么多金银珠宝、笔墨纸砚,竟然就供养出这么一堆长舌鬼!”
他们村里连找本书来看都费劲,这些京城的公子儿们倒好,有爹娘供养他们上国子学,不好好读书却把劲儿全都使在盯着别人的短处上头!真是浪费了那些好笔好墨。
叶京华看他这么嫉恶如仇的样子,笑着拿来一盏茶,端到赵宝珠面前:“好了,别想了,又生一场好气。”
赵宝珠接过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抬头看向叶京华,还是想不通:“可不管他们也就罢了,少爷才华出众非常人可及,为什么临到春闱反而不想去了呢?”
叶京华闻言沉默了一瞬,若是旁人问他,他是不耐烦去解释的。可是他对赵宝珠总是多出许多分耐心来。他想了想,道:“这其中原因有许多,一是叶家声望已极,不见得差我一个做官的。二是现今朝堂上情势颇为复杂,我若贸然入官场,平白生出许多事端,三是——”
叶京华顿了顿,伸手自赵宝珠手中接过手炉,将顶盖打来,加入几枚干花瓣,馥郁的花香立即在屋内散开来。他将加了花瓣的手炉递回给赵宝珠,弯了弯眼眸:
“我们这样闲散着不好吗?若是入了官场,你口中那些’长舌鬼’更多,便再无这样逍遥的日子了。”
叶京华此刻半倚在窗边,嘴角啜着笑意,身上宝蓝色的袍子前襟解开了两颗扣子,端得是玉面公子、风流无双。
赵宝珠不禁被他宛若春风入怀般的笑意感染,也勾了勾唇角,可片刻后又缓缓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