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平重重地放下筷子:“到时候人赃并获,我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理寺与禁军卫同时撤回东市井浮尸案的监察协理,文书递送到常泰县衙时,县丞石春竹大为失落。
“此案错综复杂,若无大理寺及禁军卫协理,仅凭常泰县侦查,此案恐将遥遥无期。”
邹恒微微一笑:“县丞大人谦逊了,三名死者身份已确认,三方家属口供亦已明晰,仅需抽丝剥茧,不日便可真相大白。”
石春竹重重叹息一声,她已年迈,满头鹤发,背亦佝偻,颤颤巍巍的翻阅着邹恒递来的文书道:“令使有所不知,常泰县人力有限,面对纷繁刑案,实难周全。若无上峰指导、他部援手,速侦此案……岂一个难字了得。
邹恒不再多言,躬身行礼,转身而去。
寻到虎子时,他正与闵邵站在梦华楼外听戏。闵邵比之昨日,全无半点不同,依旧是目光沉沉,仿佛只要盯的紧,那个害他至此的鼠辈就会无端载个跟头掉进井里。
邹恒无奈喟叹。
虎子则十分热情:“姐姐,我昨日跟了那娘子半天。”她掰着手指头道:“她从梦华楼出来后,先去了赌坊,又去了忆春楼,时至戌时,才从忆春楼离去,奔着郊区方向去了。”
邹恒冷哼一声,她这便宜妹妹,黄赌毒是一样不落,这样还妄想金榜题名?名列前茅?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虎子又道:“她今日又来东市了,与几个娘子去了悦客酒庄。”她指了指前街方向:“就在前街,姐姐要去看看吗?”
邹恒摇头:“同伴中,可有颇具盛名的贵女?"
虎子摇头:“我都不认得,但我便留心听了一下,她与其中一娘子是血亲嘞。”
邹恒面露狐疑:“血亲?”
“对,”虎子点头道:“我听她叫那位娘子表姐。”
邹恒恍然,原来是她。
原主的祖母曾任太常丞,负责宗庙礼仪等事务,取一夫纳三侍,育有三女。
大、二小姐为嫡出;三小姐,也就是原主的娘邹仁善,为侍夫所生。
虽自幼也养在邹老爷房里,但极不受待见,境遇可想而知。
邹仁善到了取夫的年级,也是随意找了一位农户的儿郎,也就是原主的生父韦冠为夫。
可以说,邹仁善在邹家活的如过街老鼠都不如,母亲冷落,嫡父不喜,常被两个嫡姐当成出气筒,娶的夫郎更是粗鄙不堪。
然而戏剧化的是:两名嫡女天资愚钝,屡试春闱不第;相反,备受忽视的邹仁善却在科举中意外高中。
祖母闻讯,惊喜交加,方知多年忽视的三女儿竟有如此才智,遂常带左右,悉心栽培。本以为命运之轮已转,却未料想那年宗庙布置发生意外,搬运石案的绳索断裂,重达数百斤的石案从台阶滑落,直奔祖母而去。
邹仁善见势,推了母亲出去,自己则不幸殒命。
祖母悲痛不已,只能善待邹仁善一脉,以慰藉失女之痛。
数年后,祖母辞世,尚未出殡,邹家老爷便迫不及待的将邹仁善一脉逐出府邸,从此断绝往来。
那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韦冠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突遭驱逐,可谓茫然失措,怀中三个子女更是哭泣不止,若非原主早慧,这一家五口怕是会冻死街头。
可如今,邹远竟与大房一脉把酒言欢,邹恒不禁好奇,若是韦冠得知这一消息,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
邹家老宅位于东市偏南的繁华交汇地儿,昔日的东市尚不及今日繁荣,邹家老宅立在其中尚显高贵。
可岁月流转,东市与西市历经数载发展,如今已是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端的一派繁华盛景。
环顾四周,精致楼宇鳞次栉比,彼时的邹家老宅宛若一位耄耋老者,破旧的砖瓦无半点华光;裂痕的墙面亦垂垂危矣,与周围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