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复少言,便大都在听她讲。她讲得开心便手舞足蹈,连带慈州的初冬都沾染了几许暖意。她的同胞兄长才是阮少卿,她就是公子宛,从前在慈州的时候就遇见过宋颐之等等,大凡此类她通通说与他听过。并未拿他当作外人。阮婉喜欢他,他心知肚明,却一直不远不近。……直至敬平十一年正月,他在苍月偶遇陆锦然,陆锦然却道她见过了洛语青。送至唇间的酒杯蓦地停在半空,指尖轻扣酒杯,心口猛然一滞。洛语青。二月里,苏复就随陆锦然一同北上西秦。永宁侯世子满百日,席间宾客满座,人群里他一眼认出她来。怀里抱着小葡萄,跟在永宁侯身后,笑容款款。苏复目不转睛。依稀旧时模样,又似换了新颜。眸间的复杂意味就连自己都分不清缘由。待得洛语青回眸,半晌才认出他来,眼中便是噙着几缕错愕。两人忽得相视一笑,却又纷纷默契摇头。“祸害千年在,哪里那么容易死,如今果然便还活着。”他惯来的淡然语气,其实对她分明不同,只是洛语青从来都听不出。啼笑皆非时,又转身同一旁的永宁侯招呼,“商允,这是我从前同你提过的入水苏家少主,苏复。”商允点头致意,温文尔雅。苏复则是目光一凛,不冷不热应声。时至五月,苏复方才从西秦返回南顺国中,没有直接回入水,却是辗转到了京城。初夏光景里,熏风微雨,压抑在心中的情愫就化为鼻息间的酒意撩人心扉,“阮婉!”兀得揽她在怀里,良久不着一语。……一晃到了敬平十二年,阮婉在京中高调做昭远侯,惹得满城风云,他无论行至何处都能听到她的趣闻。“苏复,九月里是我生辰……”阮婉不止一次“委婉”提起,见他笑而不语,阮婉有些恼意,他忍俊不禁。……亦如眼下,见到有人心猿意马,画了好几日却一副都没画出来,窝火得很,苏复眼底就沾染了几许笑意,摊开折扇,递于她跟前,“替我画幅折扇可好?我也想要福公子宛的真迹。”阮婉梨涡浅笑,接过折扇轻扣,展开。反复几次,眼眸微动,心思游走。稍许,胸有成竹后才落笔勾勒。随手绾起耳发绾,羽睫修长,侧颜便隐在灯火中,剪影出一抹清秀如水的轮廓。苏复敛了笑意,细下打量她许久。不多时,阮婉收笔,通篇还算一气呵成,墨迹还需等上些时候才能晾干,又掏出公子宛的印鉴盖上。如此,就是名副其实的真迹!再打开多看几眼,觉得满意后遂才递于他。苏复伸手去接,她却陡然收起藏在身后。趁他凝眸看她,她微微扬起下颚,“苏复,我喜欢你。”苏复似是并无意外,却依旧怔在原处看她,深邃的眼眸里一抹湛蓝,唇角的笑意噙着几分道不明的意味,撩人心扉。她便也不恼,悠悠开口道,“那你可喜欢我?”苏复眼中笑意更浓。心底就好似蛊惑,明眸青睐下秋水潋滟,“你若有一丝喜欢我,就亲下这里。”扇端指向脸颊。“你若很喜欢我,就亲下这里。”额头。“你若非常喜欢我,……就亲这里。”这次换了食指,在唇瓣淡淡一抹。抬眸看他,只见他眼眸含笑,遂又懊恼道,“你若一点都不喜欢我,”直接将折扇塞回他手中,“就现在拿着它出府!”不想缄默良久,阮婉笑意渐敛,心底沉甸得发慌。眼底微红,也不肯抬头,脸色再挂不住时倏然转身,却有双臂将她带回怀中。折扇一端挑起她下颚,俯身贴近,温润的鼻息像是要吻上脸颊,额头……临到唇边却蓦然停下,缓缓松开双手。阮婉抬眸看他,盈盈水汽在眼眶里打转。苏复垂眸敛目,片刻,又恢复往日淡然,“谢谢,折扇我很喜欢。”阮婉微愕,手中兀得攥紧,恰逢苑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少卿少卿!”愣愣转眸,便见宋颐之怀中抱着盒子欢天喜地自远处跑来。见到苏复,重重皱了皱眉头,遂又朝阮婉道,“少卿少卿,上次你说喜欢青花玉的棋子。今天有人送了一副给父皇,我就管父皇要了来。……”再往后的话,阮婉全然没有听清,只凝眸望着一袭白衣锦袍消失在眼前,心思骤然跌至谷底。“少卿少卿,我们下棋好不好?”“不好。”“少卿平时都陪我下棋的。”“不下。”“少卿你对我不好!”她对他不好?参合着些许委屈,阮婉心中有气,“凭什么你要下棋就偏要下棋,我今日就不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