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六微微一笑,“我们确有役使妖魔的本事。不过监正大人有一事说得不对。”
“是什么?”
“窸窸窣窣”声渐清晰,那群提灯的僧人慢慢走近。
“十五年前血案的怨鬼浮尸,没有被七魔神吃掉,它们还在世上某一隅,静等……”
“静等什么?”
“等着向害他们的人索命。”
监正睁大眼睛,愕然望着前方,跳动的金光越过黑暗,越来越近,他逐渐看清,被金光笼罩的一排僧人——
衣衫褴褛,袈裟褪色,黑褐色的枯萎面皮贴在了骨上,点点金漆随着动作飘在地上,洒落一地的金辉。
不是方丈!
是那些……肉身佛!
行六往前走一步,笑问:“监正想知道它们藏在何处吗?”
监正慢慢往后退,额角冷汗滑落。
“六哥,后面!”琉璃低呼。
行六转过头,一张干瘪的面皮就贴在他的脸上。
————
雷蛇在乌云中游走,风雨更萧萧。
逢雪走在山道上,道路旁有许多虔诚信徒跪地叩拜,常诵经文。雨水打湿他们的衣袍,黏在身上,每一个人面前都有一盏自制的灯,有的灯华贵,黄金莲花底座,外头用琉璃罩着,有的灯只是竹枝为骨,薄纸作罩,但也极为用心,纸上写满了经文。
可经一宿风雨,纵使人们用手遮住雨水,无处不在的水汽将纸上梵文晕开,里头灯火摇摇欲坠。
暗夜里有人惶惶低语:“以前法会上,从来没下过雨,这次是怎么啦?”
“不是说有四位法师成佛吗?可是只送来了一位,那些人路上耽搁了。”
“听说……明月寺起了大火。”
“有真佛庇佑,哪会走水?”
……
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微弱的烛火照在一张张湿透的脸上,雨珠蒙上层透明的纱,让神情不再显得虔诚,而是多了几分惶然猜疑。
忽然有人低呼一声,“我的灯灭了!”
随着这声落下,在水汽激荡中,一盏又一盏佛灯熄灭,头顶皓月早被乌云淹没,天地陷入长夜。
在漆黑的风雨中,一道人影悄无声息走上了石阶,推开了殿门。
万法寺的殿门并未关上。
一踏入寺里,就像撞进一团粘稠阴冷的水里。
“好安静!”老羊倌忍不住开口,打破渗人的死寂。
逢雪常听说,万法寺香火兴隆,每一尊菩萨都是真金打造,殿上琉璃瓦,碧玉壁,华贵气派。但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她无暇去观赏庙中风景,拔出长剑,谨慎打量四周。
静。
太安静了。
外面的低语惊呼,风声雨声,都被隔绝在门外。站在庙里,她只能听见自己与老羊倌的呼吸声。
“按理来说,今夜法寺不会熄灯,和尚们也应该不睡,为明天做准备。”老羊倌呼吸越来越急促,“怎么会这么安静?”
“难道见今夜下雨,他们都睡去了。法会可是重要日子,就算歇息,也留几个人看护吧。”
逢雪点起一盏灯,火光只照亮一隅,破不开浓稠黑夜。
她心中不祥,“万法寺也出事了。”
老羊倌不信,“法寺重地,佛光照彻,妖魔鬼怪不敢靠近。就算白花教想作祟,也没有这样容易,那些修为高深的法师还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