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翊今日的白衣看起来比平常多出了几寸,下摆已经垂到地上,脏了不少,可他却浑然不觉,撩袍下跪:“臣容翊赈灾回京,请圣上安,吾皇万岁。”
“容先生快起,无需多礼。”桑檀笑道,“容先生一路辛苦,赶快入席。”
桑檀对于容翊是怎么看怎么爱,险些让柳相生出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错觉,若不是容翊的男儿身无法更改,只怕柳承平都巴巴地等着把他送到桑檀床上去了。
容翊现在可是桑檀面前的红人,刘筑全早就替他安排好了加座,那位置正好就是八月十五宫宴上朝汐的位置,而朝汐今日的位置,正好与他相对。
容翊道了谢,坐到了位上,一抬眼,正好撞上对面朝大将军冷森森的目光。
朝汐自打刚才容翊进来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紧盯他不放,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宫宴一定会出问题,如果不是在匕俄丹多身上,那就一定是在容翊身上。
楼兰那边有人隐藏在暗处盯着,而匕俄丹多本人也是个不会半分武功的病秧子,倘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些早就锁定了他们位置的侍卫也足矣将其拿下。
至于容翊……这个人变数太大,朝汐不敢冒险。
四目相对之下,朝汐心里更不舒服了,身上竟也凭空多出了一丝压不下去燥热。
“皇帝陛下。”匕俄丹多陡然出声,“外臣今日再次遇见朝大将军,实在是三生有幸,所以,外臣想敬大将军一杯,不知皇帝陛下是否应允?”
桑檀挥了挥手,不以为忤,表示默认,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喝完,元庆小皇帝也算是尽到了宫宴出场的义务,起驾走了。
众人起身,恭送万岁。
桑檀离席,众人再度落座。
说话间,匕俄丹多早已起身,兀自走向朝汐。
穆桦飞快地冲着暗处使了个眼色,殿内几个原本藏匿着的侍卫倏地露出杀意来,迅速锁定了匕俄丹多和楼兰的使臣。
朝汐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只是不知怎的,随着匕俄丹多的一步步逼近,那本来已经褪去了的烧又来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在她耳畔烧得金鼓作响,周身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的飞甲燃料,复又滚烫起来,肌肤上覆盖着的,冰凉的盔甲竟也不能使她镇静半分。
匕俄丹多静止不动了,他站在朝汐的矮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停在空中的一双手肤色青白,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朝汐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所熟知的匕俄丹多,给不了她那么大的压力。
她感觉自己的头上仿佛悬着无数把看不见的,锋利的刀刃,它们一下又一下地晃啊,晃啊……
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