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
明明是你想吃肘子了吧?
朝汐出离了京郊大营,骑着朝歌溜溜达达地往将军府里走。
朝汐方才在军营里跟将士们练武出了一身的汗,中衣几乎全都浸湿了,离营的时候也没换身衣服,身穿着铠甲直接翻身上马就走了。
彻夜未眠,又在营里闹了一天,衣服几乎都黏在她身上了,再加上没吃东西,傍晚的凉风嗖嗖地吹,像是小刀子一样割在人身上,朝汐整个人坐在马上,先是头重脚轻地打了个寒噤,然后开始有些难以名状的难受。
“亲娘啊……我这是怎么了?”朝汐吸了吸鼻子,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到家。
52病来
原本也就是一柱香的路程,可朝汐觉得自己恐怕要走到天长地久了。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强撑着精神跟周伯打了招呼,又把朝歌带到后院,给它放好了草料和水。
朝汐才一进屋,膝盖就软了,踉跄着将自己往床上一摔。
她身上甲胄未卸,就这么“咣当”一声砸在床上,这下子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整个房间开始在她眼前打转,朝汐生出一种自己再也爬不起来的错觉。
人在兴奋的状态下,估计潜力应该是无穷尽的,朝汐彻夜未眠又带着头疼,在军营里闹了一整天,居然都觉得没怎么样就过去了,眼下回到了自己房里,整个人突然卸下了防备,反倒有点一病不起的意思了。
朝云还在京郊大营,韩雪飞又远在西北,周伯刚才也被打发到厨房里炖肘子去了,朝汐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在冒烟,想喊人都叫不出声。
她叹了口气,强挣扎着把自己翻过来,伸手拽过一旁的被子,胡乱盖在身上,她觉得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冒酸水,眼皮重的根本抬不起来。
朝汐迷糊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隐约觉得有些烫手,这才惊觉自己原来发烧了,她这几年来不太生病,所以偶尔来一次,便显得格外严重,烧的她七窍生烟,耳鸣不止。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思绪很快被高烧搅和成了一锅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开始往外冒,一会儿想着:“周伯的酱肘子可别炖糊了,这老头最容易糊菜。”
一会儿又想着:“桑晴那边到底该怎么办?是继续装糊涂混过去,还是干脆就跟她摊牌,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过了一会儿又想到:“楼兰人这次送人质进京,肚子里肯定没装好水,送来个别人还行,可偏偏送来个鬼狐狸匕俄丹多,这下子可怎么办?”
一想到匕俄丹多,他的那双狐狸眼就倏地出现在了朝汐的脑海里,朝汐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的头烧得更厉害了。
匕俄丹多……
最后,朝汐意识渐渐模糊,与其说她是睡着了,不如说她是晕过去了,她的意识昏昏沉沉,时梦时醒,现在的事和过去发生的种种,七零八落地扭在一起,缠成了一股乱麻,顺着时光的方向一直往回倒流,浮光掠影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她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又回到了她独闯楼兰,在匕俄丹多身边伪装成一个小小亲卫的时候。
这个病秧子狐狸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可是朝汐心里清楚,这就是个笑面虎、黑心狼——匕俄丹多总爱在人前戏弄她,不是偷拽她铁盔下漏出来的头发,就是撩拨她双目前方的盔甲盖,有好几次都险些露了破绽。
气得她想要用绳子将这个手欠的家伙给绑了,挂到城楼上。
可这鬼狐狸也并不是日日都像这样不着溜。
朝汐朦胧之间的记忆里,有一次,他难得有耐心地,带她在楼兰皇宫里了解地形。
恍惚间,她感觉不远处似乎有个身影正向他们走来,那人一袭白衣,瞧上去像是个书生模样,笑看天下,匕俄丹多走上前去竟还给他行了个礼。
朝汐虽说驻足在他们不远处,可两人嘴巴一张一合,奈何她一句都没听清,只是隐约捕捉到“南楚太后”、“朝家军”、“南珂罗”这几个词。
等到他们谈完,匕俄丹多退回来以后,朝汐才得以看清那白衣少年的面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这个人,不是容翊吗?
“我当真是烧糊涂了。”朝汐迷迷糊糊地想着,“容翊……容翊怎么会出现在楼兰?”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几时归去。
一切恍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这段记忆太过于模糊,像是被人刻意遗忘,掩埋封存上的。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将她抱在怀中,轻手轻脚地将盔甲卸了下来,她这才感到身上轻快了一些。
随后,那人又将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拢到一旁,喂了碗水。
那人动作实在太温柔,像是惯常照顾人的,这水竟一滴也没洒出来。
甲胄卸下,喂完了水,这人又开始动手去扒朝汐那一身能拧出水来的衣服,朝汐身上软绵绵的,一睁眼头就晕,再加上思绪早就被高烧烧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好合着眼,歪在这人身上任其摆弄,她的气息有些急促,看上去倒有几分孱弱。
外衣和中衣一去除掉后,那人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朝汐这一层薄薄的里衣全都被汗水浸透了,几乎就像是拢了几寸轻纱在身上,什么都遮不住,胸口和腰线全部都露得欲盖弥彰。
桑晴倒吸了一口八面回旋的凉气,接下来无论如何她都脱不下去了,只好先将刚才推开的被子再拽过来,囫囵地盖在她身上,然后在朝汐耳边带点恳求的,低声轻哄道:“子衿,喝了药再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