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烧钱。”伍玖揶揄说,“万恶的资产阶级,你家原来比市府还舍得花钱。”
“不是舍不舍得的事。”他纠正说,“只能说,这一届领导班子比较务实。”
她把手机递还给他。
秦嘉守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中的梦幻背景,按灭屏幕,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接着右手就来找她的左手。
她敏锐地从他的眉眼间捕捉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问一个政治不正确的问题。”伍玖顺从地被他牵着,去往下一个地方,“从小长大的地方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你后悔把它捐掉吗?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脚步一顿。
“是有那么一点。”秦嘉守直言不讳,“但是吧……你以前有句话说得对,我的是别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现在把它捐掉,这些小朋友享受到的也只不过是我十几二十年前就拥有的东西。尽管迟了一些,我希望滨海路1999号从此不是他们努力的终点,而是人生的。”
伍玖说:“好感动,你果然不应该推掉那个邀请。这话留在剪彩仪式上发表多好。”
他有点不爽:“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何必讽刺我。”
“我也说的是正经的,你就是了不起。”她笑眯眯,“我挑人的眼光真不错。”
“夸我就夸我,怎么还暗戳戳地自夸了。”
伍玖“嘿”地笑了一声,手臂穿过他的胳膊弯,只觉得满心骄傲:“虽然是你名下的房产,你做主捐的,但我莫名觉得与有荣焉。”
秦嘉守笑着说:“还不是你那时根本不在乎。但凡你要是说一句喜欢滨海路1999号——”
话说了半截,他忽然顿住不动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不远的某处。
“我要是喜欢,就怎么?”
伍玖追问没说完的话,侧头一看他的表情,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视线所及方向,只有乌泱乌泱的人群,再远些,是主楼外侧的花境,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秦嘉守收回目光,放低了声音说:“我看到了姚天逸。”见伍玖还是迷惑地往那个方向张望,他提示道,“绿色的木绣球后面,戴着渔夫帽的那个。”
伍玖凝神望去,花境里果然有个衣衫邋遢的老人,胡子拉碴,戴着一顶分辨不出颜色的渔夫帽,戴着口罩,鬼鬼祟祟地躲在高大的木绣球花丛后面,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主楼大厅门口打量。
参加剪彩仪式的领导和贵宾们正陆续到位。秦嘉守当初要是没有拒绝邀请,他现在也正是其中一员。
“真是他?你不会认错吧?”伍玖已经不太记得姚天逸的脸了,不过她印象里,他应该是个西装笔挺的文化人。真是眼前这个流浪汉一样的糟老头?
“绝对是他。我以前每年都要到他那里体检,他那双眼睛、扭头的姿势,错不了。”秦嘉守推断,“现在正规途径入不了境,估计他辗转偷渡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