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走了。”秦嘉守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打断李韵的和稀泥,说,“市二发了消息给我,我朋友醒了,我去看看。”
他说完就往外走,与其说是征求李韵的意见,不如说是通知她,不管她准不准许,他都要走。
“哎,那我让小伍跟着你去!”李韵冲着他喊,“看一眼就回来,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公司,听到了吗?”
秦嘉守没有回头,摆摆手表示听到了。
李韵低声嘱咐我:“那种社会底层的老年人最难弄,醒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纠缠嘉守。怕就怕不仅要给他治病,还要讹上嘉守给他养老送终。你跟去就看着,不要让小少爷一时心软,给人骗了。”
我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在想,老杨何德何能,一个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的八十岁老头,会骗得了心思缜密的秦氏集团继承人。
还是老张把我们送到了市二,不过这回他没走,就在楼下车库待命。
我们一路直奔住院部23楼,护士长看见秦嘉守,迎上来说:“秦先生,您可算来了,病人醒了一直在问,有没有普通病房,他舍不得住单人病房,要转到三人间去呢。”
秦嘉守说:“他知道是谁帮他办了住院吗?”
护士长点点头,说:“他问过我,我报了您的名字。”
“然后呢?”
“他更舍不得了,说你一个穷学生,怎么出手这么大方的。”仿佛“穷学生”三个字让她发笑,护士长忍俊不禁,“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怕说多了坏您的事,就没跟他解释。”
秦嘉守说:“我自己跟他解释。”
我们推门进去,看见护工正在给老杨调整病床靠背的高度,老杨颤颤巍巍地问他:“你在这干,要多少钱一天啊?进医保不?”
护工笑笑说:“老爷子,你就不要担心这个钱了,有人给你付了。”
秦嘉守踟蹰着,估计在想怎么跟老杨说,才不会对他造成大的冲击。
我不用操心怎么解释,就上前给护工搭了一把手,把老杨身上连着的仪器线整理了一下。
老杨看见了我,愁容满面地对我说:“念晨,你把我东西收收,让医生给我转普通病房去,要省钱给咱们儿子留学用呀。”
老杨三番五次把我错认成他的妻子,提到“我们的儿子”,要不是我的孩子是个路边捡的弃婴,我还真怀疑许多年前我跟他有过一段风流往事。
老伍小时候是个豁嘴儿,丑得吓人,看一眼就要做噩梦的那种丑。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亲生父母才把他丢在路边的花坛里。我一分一毛地攒了好久,又向老徐预支了几年的工钱,带着年幼的老伍到处看医生。老伍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做了大大小小的手术,10多岁才把嘴巴勉强整形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所以老杨钱包里那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绝不可能是老伍,我也不会是照片上的女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