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啊爱啊,被车轮轧碎,随着风雨化作乌有。
麦咚西没有反应,始终停在那里。整个空间唯有心脏在动。
她目送大巴驶向远方,离开自己这辆车。恍惚想起最初小巴丢掉了皮卡,她爱陈匠北一路,总是追,又总是被抛弃。
哪里都痛,她把陈匠北当作支点,一切都不计后果地倚靠在对方身上,现在陈匠北走了,麦咚西摔得惨绝人寰,碎得七零八落。
麦咚西把自己困在车上,脑子很乱,现实摆在这里,她本能的为陈匠北焦急为陈匠北忧虑,直到天黑了,雨停了,所有事情都想完了。
最后一个念头——其实总有一件事能让陈匠北奋不顾身,可惜不是麦咚西。
2020下半年,经济萧条,这几条街都在扛,铺租一直要给,店时常无法开,流水在走,没有收入。附近经常有商铺倒闭,金枝总叹。周围朋友的状况都不太好,小石家开药铺的这情况不至于饿死,倒是做餐饮的大受冲击,马雯阿常水深火热,权哥家的茶餐厅没多久就倒闭了,英华还能撑,金枝跟她说没关系的人总得吃饭,但麦咚西知道,再下去也抗不了多久。
很快,英华缩减开支,体现在——裁员。供不起那么多人了,店里伙计开了好几个,那谁顶上呢,自然是麦咚西。
那会儿她在后厨洗盘子的时候跟妈妈说为什么咱家不是上市公司,人家tvb里演财务危机,大家好歹是穿着西装在办公楼对着电脑力挽狂澜,怎么她在这里刷盘。
金枝倒是很自豪地回她,你就偷着乐吧,上市公司要是破产了,你指不定因为什么被抓走了,还轮得到在这里洗盘子?
麦咚西想想觉得有道理。
其实很累的,她一个人打了好几份工,都是最底层最讨人嫌拿最低工资的工作,洗碗拖地收拾桌子,只有她来干。
那时候,陈匠北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她在家照顾重病的奶奶。
两人都很忙,要隔很长时间才说几句话,都是客气问问彼此近况,像极了老友。
有一天深夜,所有人下班,麦咚西独自一人在后厨洗碗,用框装好玻璃碗沥水,忽然想起炉上还烧着酱汁给忘了,再不关火就烧干了,她慌神转身,结果手肘直接撞掉了整个碗框,声响脆耳炸裂,她转身见白色瓷碗在地上此起彼伏地开花。
麦咚西面无表情迈腿跨过去,不收拾,去灶台关火,给陈匠北打了个电话。
陈匠北:“喂,怎么了吗?”
麦咚西:“你、在做什么?”
陈匠北:“没什么,你呢?”
麦咚西:“在玩打击乐。”
陈匠北:“什么?”
麦咚西:“刚才洗碗,我把所有碗都打烂了。”
陈匠北:“噢,好听就行。”
麦咚西:“我就是觉得……看不到头啊,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
——很想你的。
电话那头有人打断她的话语。
却不是陈匠北,一把稍年迈点的女声,标准的粤语:“嬤嬤又屙出咗,過嚟幫下手清理——(奶奶又小便了,快来搭把手清理一下。)”
好啊,大家都累,都看不到头。
麦咚西停止说话了。
她看着地上那堆碎碗,一时难为情,不过是打碎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