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孜想跳到台上唱K,我拉着他,脱掉外套让他穿上。他笑嘻嘻地招手,又低头故意亲我的唇角,模糊光线下像是在交颈缠绵。房间里其他人起哄笑起来,我没理会,给他扎了下头发就放武孜上台。
他在上面唱着,我有些无聊,倒了杯酒,心里却猛地一颤,若有所感似的朝着左后方望去。卡座的角落,只见王楠正捏着一个瘦弱男人的下巴灌酒,因为他身形臃肿,挡住了那男人的脸,但我还是看清了用力扣着皮质沙发的修长手指,还有那无名指上闻的一圈细密的“水”字。
脑子嗡了一下,颤颤巍巍修补的弦又断开了。
白净秋在大学时曾经被学长追求过,那男生说喜欢他宜室宜家,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夫。他跟白净秋表白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他瞟了我几眼,又点评道:“学妹你生的很好看,但气质太凌厉,有些克夫,只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可惜了,我是个以结婚为目的的人。。。。。。。”
没等那人说完,我扔掉书包就想揍他的窝瓜脸,但白净秋却拽着我的胳膊,虽然生气,却还保持着风度和礼貌地回绝:“学长错爱了,我已经和淼淼谈很久,我以后再怎么宜室宜家,也只会在淼淼家里。”
“怎么可能?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搭啊??”
那男生犹不死心,还在那嘟囔,我已经甩开白净秋自己先走了。刚坐上校车,他也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挤到我身边,白净秋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捏着我的脸问:“因为刚才那个人说我们不般配,淼淼又生气了吗?”
我撇过脸,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其实我一直都陷在随时失去他的恐惧里。我和白净秋不般配,这是我心知肚明的,但骤然被揭穿,我却还是觉得心里被透了个洞,空荡荡的灌满了风。
身体又开始发抖,这是我心理疾病的躯体表现。白净秋熟捻地抱住我,青橘的香气氤氲在彼此的呼吸之间,他贴了贴我的唇瓣,忽然眼瞳一亮,笑着抓我下了校车,直奔新开的刺青店。
他给我买了一个奥利奥甜筒,让我坐在刺青店门口等他。白净秋进去的时候,我拉着他说:“你弄了刺青,以后就不能考公了,白老师会杀了你的。”
“我不想考公呀,我的理想是当淼淼的丈夫,相妻教子,宜室宜家。”
白净秋眨眼笑了笑,而后弯腰亲亲我的额头,转身推门进了刺青店。我吃完甜筒,呆了一会又去买了包果冻,刚撕开,白净秋就出来了,刚纹上的刺青缠在他的无名指上,像条虫子。我努力辨认了很久,才发现是一圈密密麻麻的水字。一瞬间,我空荡荡的心里也灌进了一江春水。看着白净秋,想说些什么,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又低头给我擦眼泪,而后笑吟吟地晃了下手指,对我说:“这是以后要戴淼淼送的婚戒的手指,先给淼淼占着位置,不急,你就是不送,我也会给你留一辈子的位置,在无名指上。”
“我虽然没多么有用,但我是你的呀,淼淼,只是你的。”
酒瓶砸在王楠头上的时候,碎发溅起刮伤了我的脸,没有感到疼痛,我整个人忽然就被拽进巨大的真空中,像一头失智的猛兽,我只是看着衣衫凌乱缩在墙角的男人。
他头发长了,凌乱的遮在眼前,皮肤苍白,隐约可见几条细纹。白净秋怎么就老了呢?我想不通这个问题,只是全凭心意,扯住他的胳膊将人直接拖出包厢。
身后众人怎么看,我并不在意,连武孜我也不在意,他肯定能猜我为什么这样做。一路上的景色在我眼里是模糊的,雾蒙蒙,但只有牵着的白净秋的手温暖而真实,他踉踉跄跄地跟着我,并没有挣扎,只是在我摩挲他掌心的时候躲了一下。
手心多了层茧子,白净秋究竟背着我吃了多少苦?我又开始生气,无名的愤怒冲淡了理智,打开车门将他塞进去,我直接攥住他的两只手腕,抽掉白净秋的皮带,裤子被褪掉,松松垮垮的廉价衬衫被扒到肩头,我用膝盖抵在他的腿缝,要脱掉最后一块布料时,一直沉默着承受的男人却挡开了我的手,他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瞳一片死寂,公事公办的,白净秋开口道:“一次三千,先付后干,我得养孩子,麻烦老板体谅一下。”
孩子?
这两个字扎在我心上,愣在那一直反应了好一会,车库里有人路过,白净秋身子猛地瑟缩一下,我这才后知后觉松开他,跌坐在座椅里。唇瓣张了张,喉咙却忽然干涸地说不出一句话,缓了好久,才捡起衣服给白净秋盖住,打开车里的暖气,我问他:“那孩子妈不给你钱吗?”
我很难有孩子,因为之前心理治疗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药物,婚检前医生说如果是omega的话,信息素匹配度高的话,可能还有几率怀上我的孩子。但对于beta来说,我几乎不可能让对方怀孕。
当时这个检查结果一出来,我反倒有种诡异的平静,我就知道这天杀的倒霉命不可能让我这么幸运娶到白净秋。爷爷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结婚,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跟我说:“白老师一家都是好人,这些年也帮了咱爷俩不少,咱不能恩将仇报耽误人家儿子了。算了吧,淼淼。”
我埋头喝着玉米粥,很稠,眼泪砸进去就是一个坑。我点头答应,但还没吃完早饭,白净秋却着急地跑过来抱紧我,仍旧是他第一时间发现我在哭,心疼地蹭了蹭我湿漉漉的脸,白净秋牵着我转身,毫无征兆地扑通给爷爷跪了下去。
爷爷吓得赶紧去扶,但白净秋不肯,只是扬起脸看着他说:“对不起,爷爷,我是个beta,很难给丁家延续香火,但我真的喜欢淼淼,除了她,我谁都不想嫁。爷爷,求您了,爷爷,你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没有孩子,以后淼淼就是我的孩子。”
“我求您了,可怜可怜我吧,爷爷,我只嫁丁水淼。我会做她的丈夫,他的妈妈,他的爸爸,他的医生和老师。。。。。。。我会给丁水淼她想要的一切爱。”
后来结婚那天,我才知道白净秋并没有和白老师说这件事,所以晚上家宴提起生孩子,白净秋脸色一白,慌忙去看我,见我垂着头没搭话,便笑着遮掩过去,只说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然后他在桌子下面拉着我的手不停摩挲着安慰。回到婚房之后,白净秋去洗澡,我埋进被子里不想动,直到他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拥住我,将我完全拢进怀里的时候,我才难过地哭出来,拱在他凶口抽噎道:“我是个没有用的alpha,你傻了么你嫁给我呜呜呜呜。”
“你才傻。”白净秋笑嗔,低头扯开浴袍,赤裸地抱住我:“淼淼,我没有那么喜欢孩子。我也不确定,我生的孩子会不会有你漂亮,会有会有你那么聪明。。。。。。。。他她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而你才是我最爱的人呀。我疯了吗我不选你?”
我还是难过地哭,但白净秋却强硬地捧着我的脸,两条长腿跨坐在我腰上,皮肤泛着粉色,他擦去我的眼泪,笑吟吟地问:“丁水淼,你确定新婚夜你要一直哭,不来上我吗?”
车厢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暖气呼呼的声音。白净秋撑起身子,想穿衣服手肘却滑了一下,我下意识去扶他,但又被他甩开。男人的脸色依旧平静甚至夹杂着冷漠,自顾自地套上裤子,说:“那是个没良心的人,从来没有看过我和孩子。我怀孕之后,丢了工作,后来孩子早产了,身子也不好,所以看病花光了你给留的钱,最后房子车子也买了。现在孩子身体好了点,我能出来工作但也没有公司愿意要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来这里了,没想到第一次上钟就遇到你。。。。。。。。”说到这,白净秋顿了顿,喉咙滚动一番,才抿唇继续冷笑道:“遇到你和你的omega,也算是缘分吧。”
“你找的什么人渣啊??嗤。”
我烦躁地踹了一下座椅,没有理会他对武孜的误会,毕竟白净秋都能找别人生孩子了,我也没必要解释太多,倒显得非他不可。
白净秋偏头望着我,好一会也勾唇笑着附和:“是啊,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喜欢人渣。”
“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我没好气地瞪着白净秋,在兜里摸了个遍,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但忽而,身旁白净秋却熟练地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燃,摇下车窗沉默地抽了起来。
我望着烟雾缭绕中男人疲惫的眉眼,忽然不想再和他计较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他:“这里面有十万,你先来应急,找个正经工作,不行就回家找白老师吧。相亲也好,自己碰也好,你得和个正经人结婚。白净秋,你别糟践自己了。”
垂眸看着我手里的卡,白净秋沉默很久,烟灰颤巍巍坠落的一瞬间,他挽起唇角,廉价的唇彩晕开在唇线,竟有些糜烂的艳丽。接过卡放到兜里,白净秋刚说了句谢谢老板。兜里的手机却响起来,他接通后,脸色忽然变得难看,笑意碎在嘴角,一双眼睛登时就红了,无措地凝出泪雾望向我。
他声音发抖,手指扣紧座椅后背,忍着哭腔说:“望江又发烧了,医生说很严重,要我现在立刻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