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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死成全痴情贵公子之后三(第1页)

温三十九还没睡,披着外衫正临摹傅灵越的字帖,成婚这三年她在傅氏后宅,深居浅出,闲暇时傅灵越便教她习字,外界千金难买的傅氏第一公子的笔墨,在闺阁之中,却是被不同文采的三十九当做打发时间的玩意,偶尔也会拿来包零嘴。

听见院里的脚步声,三十九端着烛台,手拢着这一豆光明,走进看到傅灵越额间的伤口,眸光颤了颤,叹口气道:“家主又罚你了?疼不疼?其实只要你说要打你爹,我真的可以替你出手,保证你爹被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保你清净几日。”

傅灵越扑哧笑出声,看着三十九认真的表情,嘴唇都用力抿着,惹得他心头一阵发软。包住她攥拳挥舞的手,傅灵越和三十九一起慢慢挤开浓稠夜色,往点满烛光的屋里走。

内室的食案上放着两碗冷掉的汤面,三十九抽出一双竹筷递给傅灵越,“别想太多了,都过了一夜,又到新的一天了,吃完长寿面去睡觉吧。”

这应算是三十九和傅灵越两个人自年少起的习惯,这些年政局动荡,皇权衰微,世家大族互相倾轧,江湖各刺客组织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傅氏在朝堂中屹立几代,即便想要保持中立,也难免树敌无数。所以从太学始,傅氏小郎君就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埋伏刺杀与毒害。最危急的一次,傅灵越在春猎场被埋伏的兵匪包围,拴住双脚被倒掉在悬崖边的松树枝上,兵匪们一边口中污言秽语,一边互相打赌吊着傅灵越的松枝什么时候会断。日光暴晒,悬崖边的风撩起傅灵越的发丝,眼泪都流不出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傅灵越闭上眼睛,心却被高高吊起,凌迟的折磨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终于,喀嚓一声脆响,傅灵越感受到自己急速下坠,崖边爆发出兵匪的狂欢,风刃割破他的脸颊,衣袍猎猎,而就在他赴死的这一瞬,腰间猛然传来刺痛,耳畔是少女温热的呼吸,三十九一身灰扑扑的衣裳,软剑缠在腰间,一只手揽着傅灵越,借力悬崖上的树干和怪石,带着他几步就回到悬崖边。

傅灵越惊魂未定,三十九又抬起护腕,放出一排冷箭,兵匪们避让不急,又被三十九抽剑缠斗,很快体力不支,纷纷逃窜,只剩下那个将傅小郎君绑在悬崖边的粗莽大汉,被三十九踩在脚下。她回首,颊边还有被树枝割破的血痕,血红的发带混着青丝被风吹得狂舞。三十九将剑扔给傅小郎君,语气平静,命令道:“你过来,亲手杀了他。”

那是傅小郎君第一次亲手杀人,剑刃割破喉管的声音被崖边的风放大,铺天盖地湮没着他。滚烫的血珠溅在脸上,他闭上眼,纤长的睫羽都被沾湿,俊秀的眉目间横亘出暗红的血痕。少年的手腕不由自主地颤抖,将要拿不住剑时,三十九的手裹住了他的手,血黏在两人交叠的指间,她捏着还算干净的衣角,一点点将傅灵越脸上的血痕擦拭干净。崖边风声依旧,但三十九在他耳边说:“你别怕,这条命让阎王算在我头上。”

三十九原本是来告诉傅灵越,这次春猎结束,苏小姐不打算按照长辈安排陪他一起去山上清澜寺求姻缘,让他自行安排或者寻个理解搪塞过去。“还能走路吗?”三十九捏着傅小郎君的手腕,见他惨白着脸没有说话,便屈身将少年背到背上。傅灵越枕着女孩单薄的肩头,心里惘惘然,听到三十九说起苏小姐和燕定北跑出城去玩,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问她:“那温温陪我去清澜寺吧,母亲与主持相熟,我若不去,容易被长辈们发现怪罪下来。”

清澜寺是贵族男女游玩赏花的去处,只不过四月京都牡丹盛开,世家大族纷纷举办各种节令宴赏花宴,这处山顶寒寺也难免冷清。三十九和傅灵越穿过一片烟霞云海一般的桃花林,扣开寺门,小和尚见来人衣袍染血,倒是也不害怕,仍旧将他们迎到客房,上完清茶之后便告诉他们自便。

三十九心念着傅小郎君受到惊吓,只怕是需要休息调整一番。便主动提起到门口替他守着,让他安心睡觉。但傅灵越却摇头,扯着三十九的衣袖,来到寺庙菜园旁的灶房。他解开腰间的玉珏递给看管的和尚,而后笨拙地生火、架锅,最后下了两碗没放盐巴的汤面。三十九一手端着一碗,目光疑惑地望向灶台后的傅小郎君,他玉白的脸上此刻闷出些红晕,捏着袖子擦了擦汗,有些羞赫对三十九说:“我见府里的嬷嬷们都是这样做长寿面的,只不过看着简单,自己做起来却是手忙脚乱的。可能不太好吃,但温温你。。。。。。。”

“为什么要做长寿面?今日是你生辰?”三十九打断他的话,将瓷碗放在靠窗的一张小桌子上,傅灵越和三十九相对而坐,窗外就是碧绿的菜园,嫩黄的蝴蝶合拢翅膀停在篱笆尖。傅灵越递给她筷子,挽着袖子笑了笑:“不过生辰,我只是觉得长寿面寓意好,吃了就能长命百岁。”

“这都是民间说法,我都不信。”三十九虽是这么说,却还是低头挑起一大筷头面条,填进嘴里后,鼓着腮帮子嚼了嚼,面无表情地咽下。“可是佛家讲究心诚则灵,若是吃一碗不够,那日后我便做一百碗,一千碗长寿面,反正你杀多少人,我就做多少碗长寿面给你吃,总能消抵你的业障,保佑温温长命百岁。”傅灵越微微倾身,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对面稚嫩的杀手,暖黄的日光透过窗扇拢在他们周身,三十九脸颊鼓鼓的,咽完面条,捧起碗将汤也喝个干净。鼻尖热得冒汗,她抹了把脸,看着神色郑重的傅小郎君,为难地说:“可是我真不想吃那么多没放盐巴的面条。”

“噢。。。。。。。啊?!抱歉抱歉我,温温。。。。。。。。。”傅小郎君面色涨红,低头也挑了一筷子面条,僵硬地吞下后,才小声找补道:“我下次会做的更好吃的,一定。。。。。。。。。”

傅灵越今夜吃了几口面条就全吐了出来,面色惨白,只剩下眼尾仍揉开抹红,他攀着三十九的肩膀,明明撑不住了,却还要逼她将长寿面吃完,而后才肯倒在妻子怀里,任她褪去衣衫,抱上床榻。

三十九摸到他腿间竟流出点点鲜红,惊诧间要去叫医师,却被傅灵越攥住手腕,他冰凉的手指带着三十九伸进里衣,覆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民间常说,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为人父母者,即便为了孩子,也会努力在这世间求活。温温,你想要孩子吗?”昏暗的烛火下,傅灵越眼里细碎的光芒,多半是被戳碎的泪珠。三十九的心头也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她抱着虚弱苍白的傅大公子,夫妻二人散开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她的衣服上是他用惯的竹叶熏香,而清雅的傅小郎君如今也沾染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早已密不可分,但他们。。。。。。。真的能算夫妻吗?

三十九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在她的认知里,日月才能同寿,而自己,只是月华照耀下,短暂泛起星芒的灰尘。

“公子,你累了,我抱着你歇息吧。”

他们不该有孩子。三十九觉得,这世上许多事情,于她而言,不是想不想,而是配不配,是不应该。

那夜之后,傅灵越和三十九之间再没有提及孩子这件事,他照例奔波在朝堂之间,只不过最近时局动荡,各方拉拢推据,傅灵越又刚入三省,受东宫器重,忙得只能宿在宫中也是常事。

三十九情绪平和,听从傅老夫人的安排准备回老宅祭祖的一应用品。倒是萍儿有些坐不住,她早就听闻宫里喜欢塞些宫女到权臣的床榻上,既是拉拢也做消遣。虽然大公子人品贵重,但到底也是男子,又不是和尚,若真的收了那些宫女,少夫人这种木讷的性子,又该怎么挽回君心啊。这么一想,萍儿越发地待不住,一直到启程回平陵时,她唇角都撩出火泡,少夫人还无知无觉,要找金银花给萍儿泡茶败火呢。

萍儿急得直接哭了,刚抹了把眼泪,就听见身后的小厮喊了声大公子,而后马蹄声由远至近,长街尽头闯入一道穿着官服的策马身影。大公子今日没有戴官帽,腰间的配饰也无,素净俊俏的脸庞,发丝露出几缕贴在脸上,他翻身下马,气都尚未喘匀,便两步并做一步跑上台阶,挤开萍儿站到少夫人跟前,伸手将她紧紧抱到怀里。

“这几日并非不归家,而是被政务绊住宫里,温温,我道歉。”他开口第一句便是解释,三十九拍了拍傅灵越的肩膀,又听见他说:“今日借了太子的宫牌,匆匆回来为你送行,来不及准备礼物,只有这串琥珀血坠,你贴身戴着,等我半月后赶回平陵,要检查的。”

说着,傅灵越便将放在心口位置的琥珀血坠拿出来,低头系到妻子颈间。三十九端详着蜜糖琥珀中凝固的一滴血红,又看向脸色憔悴的傅大公子,明白了什么。迟钝地张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刺痛,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三十九情愿今日傅灵越不来送她,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再有告别。

夫妻二人没有多说闲话,朝霞弥散,日头刺透晨雾高高照起时,宫里也派出小太监请傅大公子回去。三十九登上马车,撩开车帘,又看了一眼晨光下眉目清润的傅郎君。她干巴巴地开口,嘱咐他:“我要走了,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总之,你、你好好的。”

傅大公子微垂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完成两道盈满水光的月牙,他翻身上马,却又回首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也轻声地,藏着希冀对妻子说:“我知道,温温,我会好好的,我们孩子也。。。。。。。。到时候,你会喜欢他她吗?会,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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