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疯吗?
可自己不是一样疯?
阿如一时间竟不知该忌惮沈七善于洞察人心还是忌惮他手段残忍。
虽不是自己授意,可沈七听命于自己,沈七做的事便都会一五一十算在她头上。
与其背着这骂名,不如就坐实了。
沈七想要这机会,何不给他?不论他目的为何,取下河西之前,阿如还有把握控制得住这条恶犬。
“你这个疯子!”阿如又骂一句,紧接着却话音一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我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疯子,既然你差事办得这样好,做执戟长岂不是屈才?正好我手下缺个推事,你就领了这个差,往后专心为我办事,等本公主事成那一日,你自然是元老重臣!”
推事是大周朝廷里设的为皇帝监听大臣打探消息的人,隶属推事院,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漠北并没有这个官职。
为一人设一职,公主器重之心昭然。
沈七眉间染上一丝喜色,立刻拜倒:“沈七绝不负公主殿下厚望!”
阿如敷衍一笑,立刻就要走。
“公主!”沈七却又叫住她,恭声请道,“公主殿下知遇之恩沈七没齿难忘,只是沈七出身贫寒,至今也没个正经名字,往后沈七便是公主殿下座下一条狗,无名之辈不敢辱没公主,还请公主殿下赐名。”
阿如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可眼前这个人又不得不安抚。她狠狠掐住自己掌心压下呕意,回身笑答:“古人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我倒认为清浊皆在人心也。七郎为我身负骂名,是该我好生感谢一番的。洒濯其心,壹以待人,不如就以濯为名,其心为字,愿卿濯心洒意平步青云。”
沈七低低拜倒,千恩万谢:“沈濯谢公主赐名!”
走出监房阿如便呕得昏天暗地,多吉的惨状久久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可她也清楚,要成大事,沈七这样的人少不了,既然他送上门来,该用就得用。
朵哈手下原也有一支人马供阿如驱使,往常也会做些打探消息的差事,可他们都出身漠北,底子里还是答伏尔的人,叫他们办起事来多少有些畏首畏尾。
有了沈七,有些事便可绕开答伏尔了。
朵哈本在阿如身后半步警戒,阿如心中实在惊惧交加,力有不支就要跌倒,朵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阿如便顺势撑在朵哈手臂上,闭着眼平复呕吐带来的喘息。
朵哈忙别过脸去,定定撑着手臂动也不敢动。
阿如其实也是怕的,身躯微微发抖,紧闭着的眼睫上挂了两滴泪,随着她呼吸颤颤巍巍,就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是啊,仔细算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怎么能不怕呢?
思忖半晌,朵哈还是没忍住开口:“公主既,既然,也是怕的,为,为何方才不,让,让属下杀,杀了他?”
阿如仍闭着眼,放开朵哈的手,怆然一笑:“我是大周的公主,他是大周的兵士,大周公主诛杀自家的兵士,没有这样的道理。”
“况且……”阿如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坚定明亮,竟连一丝惧意都没了,“况且现下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不光不杀他,还要替他伪造身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沈七郎,只有沈其心!”
朵哈不置可否,阿如轻笑着唤他:“走吧,回去。”
阔真依旧没有醒,阿如耐心几乎耗尽,黑着脸问巴丝玛:“你请的医官究竟会不会看病?”
巴丝玛垂首:“驼老汉行踪不定。我已派出人去打听了……”
“病也是能等的?”阿如蹙眉疾言,“传话回王庭,请铁先生务必来一趟!”
巴丝玛答应着去了,至入夜时分才悄悄回来,躬身在帐子外头轻声喊公主。
“何事?”阿如已换了寝衣,挑着灯看军情。
巴丝玛压低了声音:“主上派去大周的信使到了。”
派去大周的信使?
阿如蹙眉,披了大氅出来:“请进来。”
来人风尘仆仆,在廊下脱了外头脏袍子才低头进来,拜倒请道:“属下帕夏,见过公主。”
帕夏不是寻常漠北人胡子拉碴人高马大的形象,面容生得俊秀儒雅,更像周人。
这副样貌,怪不得他能去大周做探子。
“是主上叫你来的?”阿如问。
帕夏垂首:“是,属下打听到一些有关公主的事,主上命属下亲自来报于公主知道。”
意思就是答伏迩早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