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阳一愣:“现在就做?”
司芩:“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疫情大爆发?还是他病情恶化、无法耐受操作?”
“好的主任,我马上准备!”程阳赶紧找出麻药配好,装进雾化机里,明明是做过无数次的事情,早已熟稔于心,手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主任,我感觉咱们接下来做的事情,能够极大地推动医学的发展!我们在创造历史!”
司芩对他的中二言论报之一笑:“大胆点,我们每天都在创造历史。”
林尔善帮忙布置好气管镜需要的器械用具,并把司芩带来的大量物资分类安放。
这个过程中,他不禁感叹,司芩把钟信安置在这个宽敞的单间,真是个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司芩给钟信做气管镜,在他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留取了大量的肺泡灌洗液,放进她带进来的小冰箱里,打开窗户放在窗台上。
林尔善很佩服她:短短几个小时,以最快的速度隔离疫区、控制住感染扩散,把东西都准备齐全、留取足够的样本,用于未来的研究。
司芩真是先天医生圣体。
做完这些事,天色已暗,夕阳斜照,急诊大门前空无一人,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气管镜是个局麻操作,但是钟信无法抵抗心理上的压力和身体上的虚弱,睡了过去,司、林、程三人也能稍作喘息。
“住一趟院,一个副主任、一个主治、一个护士陪着。”程阳瘫在椅子上,叹道,“这待遇真是没谁了!”
司芩拿出一盒板蓝根颗粒,一包包拆开,倒入一个大量筒,加入温水,冷笑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程阳并笑不出来:“司主任,您还别说,我可能真要中招了。”
他讲出被钟信的痰喷脸的事。
“……”院感是很常见的,但是这种程度的接触,司芩也是没想到的,说不出安慰的话,倒了一杯板蓝根冲剂,递给程阳,“你……自求多福吧。”
程阳更加心灰意冷,再也没办法强颜欢笑,也不去接那杯板蓝根,扭身独自蜷缩在墙角,音色是前所未有的低落:“你们还是离我远点吧。”
林尔善很心疼:“程阳,你别这样……”
“小林哥,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很可怜啊?”程阳面朝墙根,声音很低,但是安静的病房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疫情爆发了,别人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一点事没有,咱们却要和病人共处一室,还不能出去!为什么呀?我不就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报了个护理吗,都跟我说‘男护士吃香’,也没人告诉我,疫情来了的时候,咱是首当其冲的呀!唉……小林哥,我想回家,我想我媳妇了……”
说到最后,语调微微颤抖。
“程阳……”林尔善眼睫微颤,喉咙酸胀。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自己也是首当其冲的人之一,也有日思夜想却无法见面的爱人。
“男护士吃香,你就是为这个学的护理?”司芩“铿”的一声,把纸杯撂在桌子上,音色凉凉地说,“男护士吃香,男医生也吃香。男警察吃香,男消防员也吃香。男什么不吃香?男同性恋都吃香。你的选择很多,怎么偏偏报了护理专业呢?”
“这……”程阳有点难为情,“还是有一点点白衣天使的梦想来着……”
“那不就得了。”司芩继续说,“你说别人在家待得好好的,他们能接触到感染病人吗?能和变异病毒打交道吗?知道怎样和病魔对抗吗?”
程阳愣愣的:“不能……”
“他们能守护人类健康吗?能推动医学发展吗?能创造历史吗?”
“不能……”
“你能啊。”司芩的语调始终没有起伏,但正是因为这种冷漠、独属于医者的理性,让她说出的内容格外振奋人心,“你没有看到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吗?没有发现你就是站在顶端的弄潮儿吗?你手里的是注射器吗?是捍卫人类安全的武器。你手里的采血针吗?是书写人类历史的笔墨。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真的要花时间自怨自艾吗?”
程阳听得直了眼,思索片刻之后,霍地站起身:“司主任,您说的对!我们是被历史选中的人啊,怎么能够自怨自艾呢!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打起精神来,奥利给!”
林尔善哭笑不得,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别把人家吵醒了!”
“抱歉抱歉!”程阳连忙压低音量,“司主任,小林哥,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等待。”司芩说,“等待化验结果出来,等待钟信的病情转归,等待江城的最新情报。”
“哦……”程阳本以为要大干一场,英雄主义上头,却只能等待,一时间有点茫然。
司芩又道:“在这个过程中,要抽时间休息,确保时刻都能拿出足够的精力和体力,与病毒对抗。”
“好的主任,我听你的!”程阳端起那杯板蓝根一饮而尽,一屁股坐回凳子上,靠着墙根,一秒入睡。
林尔善瞠目结舌,朝司芩缓缓伸出一根大拇指:“司主任,还是您有办法!”
“对症下药罢了。”司芩也分给林尔善一杯板蓝根,淡淡道,“中二病,中二治。”
“噗。”林尔善忍俊不禁,接过那只小小的纸杯,拢在手心,靠在唇畔,“司主任,您忙了一天了,也休息一会吧,我们三个轮流值夜。”
“睡不着了。”司芩打开手机,正准备跟进一下江城前线的最新情报,却发现情况不容乐观,直接将屏幕挪到林尔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