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丑初。
连巡夜的学录、斋长都回去了。此时的太学静的吓人,各斋舍早已熄了灯烛。只有斋舍门旁的灯笼随着夜风悠荡,晦暗不明。
天上挂着一弯柳叶般的弦月,乌云蔽天,星辰稀落,今夜极暗,伸手不见五指,无烛不能视路。
忽有一微弱火焰自十斋斋舍而出,绕到九斋斋厨一侧的围墙外,轻盈地从最矮的墙垛处翻越,往生员起居处去,又忽地消失,如鬼火般在暗夜中潜行。
闻竹穿着一身普通黑衣,手里拿着火折子。她靠之前蹲点,已掌握了路线,顺利地潜入九斋斋舍。一进院内,就在墙边熄了火折子,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前行。
今日来不为别的,仍是幻境之事。扪心自问,她并不奢望在今夜得手。不过若能探探情状,也总归没有害处。
她朝着纪宣所在的屋舍而去,屋舍的雕花窗户没关,支起一道不小的缝隙。闻竹贴着房檐而行,藏身在两间斋舍之间的窄缝中,不敢暴露一丝身形,屋内寂静之极,偶尔传来几声学子的鼾声。闻竹略放下心,准备缓缓靠近。
方欲行动,一团黑物直直自窗内飞了出来。
难不成被人发觉了?
闻竹心中大震,忙缩身到两面墙壁的窄缝间。
“啊!”一声惨叫划破寂静,随后是岩石落地的巨大声响。
她离得不远,依稀分辨出从窗户中飞出的物事,竟是一方砚台。
她心下一惊,方才砸到人了?
真是热闹!今夜除了她,竟还有他人漏夜来此?
“恶贼哪里逃!”一名学子自窗内纵身跳出,另一人紧随其后,二人俱衣衫单薄,追着那人影而去。
吕嘉惟和纪宣。
嘉惟和纪宣飞身上前,围追那不速之客。砚台落地的巨响惊动众人,屋舍内登时燃起烛火,陆续有学子出来,来助吕、纪二人。
那贼虽被砚台重重砸到,可脚下速度不减。几名学子穷追不舍,追着那人绕过一间屋舍,到了斋厨柴禾堆处,学子四下寻觅,却再不见那人身影。
四名学子找了半天,翻到墙外观察,仍是徒劳。那人在夜色中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一名学子跺脚抚掌:“得,今夜是让贼逃了!”
闻竹听出是吕嘉惟的声音。
“好在你扔得准!砸中了那人的腿,看样子伤得不轻。到时请求学官在太学内一一验过,或可揪出这贼。”一位不知名的学子说道。
太学有贼?
她忽地想起大儒讲经那日嘉惟的话——太学之中有偷衣贼,行迹诡秘。
看来,或许方才那人便是了。
九斋学子们聚在一块,时而抱怨,又商议着日后如何行事。
闻竹在角落听了一耳朵,众学子商议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墙角听得足够多,她挪了挪站得酸痛的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怎么出去?
九斋方遇贼,今夜必然极为警觉。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溜出去,难度无异于登天!
闻竹顿觉头痛,若被众人揪住,白白担了偷衣贼的猥琐恶名,可让她怎么活?
九斋众人陆陆续续出了屋,在庭院中聚成一堆。少年们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