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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文德身穿一身黄色官袍,正站在阶下,垂眸听着皇位上的皇帝讲话。
他的左右都是他的几个兄弟,大皇子体弱多病,早就无意于太子之争。二皇子门第虽低微,可名声却很好,不少重臣支持他,那些重臣多是从先帝开始任职直到现在的,心里忧患国家,很希望能有个贤明的君主,现在皇帝病弱,民间对他的呼声也渐渐大起来。
至于四皇子,他家也是将军世家,只是没有皇后的周家那样显赫,但是自小习武,不少臣子认为他精干自律,正是帝王之才。
五皇子行冠礼还没几天,根基不深,暂时不必在意。
如此想来,便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是他的竞争对手了。
这台下站着的几个手足兄弟,一个个各怀心事,反倒没人认真听他们父皇的讲话。
不过皇帝也似乎没看出来自己儿子们的心不在焉,他伸手握住身边皇后的手,喜气洋洋的宣布道:“今年秋祭是大祭,你们可要好好展现自己,秋后狩猎的时候大展风头一下啊。”
一行人整整齐齐的应了一声。
只听二皇子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父皇,这江南大涝刚平息不久,大搞秋祭恐怕有些劳民伤财,更有违大灾失和的天理。依儿臣看,不若一切从简。”
皇帝睨了自己孩子一眼,语气却颇有些不满:“你这样太小家子气了,不像王侯将相家的皇子。秋祭一年一度,你却说什么劳民伤财,一年里不就那么几个节日吗?还这样斤斤计较,反倒有些像那些穷酸言官。”
这一句话落地,众人皆一愣——谁人不知二皇子母家就是穷酸言官?皇帝说出这句话,怕不是对二皇子有意见?
二皇子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强撑着若无其事。
皇帝的心思却很简单,他这句话一落地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心里不住懊悔自己年老健忘,竟然说话没过脑子。
但他认定自己不能承认自己错了的,只是淡淡找补道:“你这样紧着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多有忧虑了。不若看看你三弟,倒是知道青春一去不复返,从来不想这样的事。”
牧文德骤然被提及,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反倒是笑嘻嘻的:“父皇可不要这样说儿臣,真真是羞煞了我啊。二哥心系圣人之道,忧国忧民,乃是我的榜样。我无非是喜欢玩乐,怎么与二哥相比呢?”
这样出了一个岔子,皇帝也无心继续聊下去了,只是摆手说道:“你们的母后有些乏了,秋祭之事容后再议吧。”
几个皇子向皇帝一一行了礼,便低头退出了宫门。
只是牧文德刚一出来,就看见他那二哥恨恨的剜了他一眼,大步走远了。
牧文德倒也不恼,只是心下有些失笑:“这二哥虽说才德无碍,可这性格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身为一国皇子,却对自己母家出身斤斤计较的,十分介怀。更何况还不懂审时度势,明知父皇不可能同意,却自作聪明的想要显现自己的风头。”
他倒是无所谓二皇子看他几眼,他反倒怕二皇子真的把他当成对手了。
现下二皇子和四皇子争得激烈,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他一个纨绔子弟,早就被划进闲散王爷的名号里了,没什么人想着提防他。
二皇子这样一听父皇把他和三皇子相提并论,恼于自己和这样的花花公子提名,这才瞪他一眼。
牧文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二皇子性格实在小气,其实他倘若少加注意,就会发现皇帝其实是属意于他的。
皇帝虽然昏庸无能,可是也不至于连孩子的好坏都看不出来,怎么也知道要选一个贤明自律的太子。
他心里肯定是在掂量二皇子和四皇子。
可是四皇子好是好,却有一点问题——他家是将军世家。
昏庸又怕死的皇帝不得不犹豫起来:如果立了四皇子当太子,他会不会因为等不及而把自己杀了?
于是这皇帝便觉得二皇子是个不错的选择:万一四皇子军变,也是针对的二皇子,而不至于杀到他的头上来!
牧文德想到这里,简直要笑出声来,他可笑父皇自己以己度人,看不透四皇子才是个真真的君子。
他以前只想帮四皇子即位,有意笼络他。现下自己手中砝码已重,自然也要加入这场逐鹿之争。只是虽不与四皇子为盟了,却还是在心里敬重这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