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完菜才想起他:“薛慎,你想吃什么?”
“够了,饭煮多?些。”薛慎没再点菜,去汤泉间将自己从头到脚搓了一遍。晚饭吃得有滋有味,再消食走几圈,入夜躺在蓬松暄软的茵褥上,想起几日前在戴州。
戴州冰雪连天,连炭盆都得紧着用,拔营前日吃了冻死战马的马肉,韧实难嚼,把贺春羽那个碎嘴的腮帮子累得整一日话都不想讲。
薛慎没觉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再来一道紧急的军令,他依然能够餐风宿露,席天慕地。但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品味出,是?将军府的饭食更合胃口,将军府的床榻更安稳舒适,而这些微妙差别,是?自俞知?光在才有的差别。
薛慎闭目一觉,甚至睡过?了往常该起的时辰。圣上顾念他辛劳,特?准他休整几日再上值。
休憩好了,五感更为灵敏,隔着床帐和一扇墨竹画屏,听见俞知?光和元宝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嘀嘀咕咕。
“小姐,你别躲啊,我摁不住。”
“我忍不住……嘶!真?的好痛啊元宝。”
“小姐,我不敢使劲,要不你让将军帮忙?将军手劲大,定然更好使。”
“我……不要他帮。”
俞知?光拒绝,元宝叹了口气,也不作?声了。
里间安静,无人说话时,床帐被拉开,挂到金勾上,碰撞熏香球的响动?就分外明?显。
俞知?光竖起耳朵。
她还没来得及朝元宝打眼色,身?旁屏风上挂着的男子外衫,猝然被站在另一头的薛慎抽走。
她连忙推了推元宝的手。
元宝立刻绕到屏风外,朝薛慎行礼:“将军醒了?想吃什么朝食,我让厨娘去预备。”
薛慎随意道:“都好。”
元宝硬着头皮拖延:“将军想吃甜口咸口的?有八宝糯米粉、甜豆炒青豆、番薯粥,还有酸豆角包……”
薛慎绑好了系带:“元宝,都好,就是?都好。”
“奴婢明?白!”
元宝霎时忘了替自家小姐拖延,脚下生风逃了。
俞知?光匆匆整理衣饰,一手背在身?后?。
画屏这侧光线一暗,薛慎踏步进?来。
“醒啦?”
“嗯,”薛慎再迫近一步,俯身?贴近她,长?臂绕过?她身?后?,两指精准扣住她手腕,“藏了什么?”
“女儿家的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这么浓的药味?”
俞知?光气力拗不过?他,手腕被他拉到身?前,藏在掌心里的小罐子,就这么被翻出来。
薛慎打开,指尖挖出一点到鼻下嗅,评价道:“没有军中用的跌打药油好。”
“……”俞知?光睃他一眼,裙裾轻晃,人要走,被堵在屏风与博古架的角落,她向左他朝左,向右他朝右。
薛慎伸手一捏她撅起的水润菱唇,两指把她捏成小鸭嘴巴,“伤着了?为何不让我帮?”元宝说得没错,跌打伤药,就要用点力,把皮肤揉得发滚,揉进?去了才好。
他没用力捏,俞知?光偏了下头挣脱,作?势去咬他的手,岂料薛慎躲都没躲,叫她结结实实咬在食指上。
她讪讪松开,老实交待:“被绑要挣脱时弄的。”
“那为何不让我帮?”薛慎又问一遍。
“等下你又讲我,讲我是?豆腐块。”
俞知?光拧眉,她是?姑娘,又不是?钢筋铁骨,日子过?得养尊处优,偶尔磕碰或辛劳,留下印记不是?很正常吗?
薛慎长?腿一伸,勾来临近两张鼓凳,将她摁在其中一张上坐好,“不讲了,我看看。”
俞知?光没动?,对上薛慎平静认真?的眼眸,晓得跑不了了,抬手拉开衣襟,露出肩头一小片淤青。
“用我的药,你那瓶不顶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