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推开偏房的门,让她们进去。
辛香的芸草气息氤氲在暖炉蒸腾的热气内,扑面而来。崔妙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妱娘,这都数九寒冬了,你还有这许多芸香草呢?”
“多了不怕,少了可不行。”妱娘说着,左手将屋内的书案上的油灯剔亮一些,右手大袖空荡荡地垂在案上。
崔妙璩小心将笸箩放好,看着面前堆积如山、几无落脚之地的书卷。
“有段时间不来,妱娘你的藏书又多了不少啊。”她感慨着。
“平生只此喜好。但多无妨。”
妱娘淡淡道,开门见山,“莫与妱娘卖关子了。说罢,这次想写个什么话本子。”
“那我便不客气啦!”
崔妙璩立刻贴过去,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
她认识妱娘也有三四年了。古人的生活实在无趣,尤其是漫长冬日,简直闲得长毛,她恨不得天天学砖妃数砖。后来某日赴宴,接到那家女郎分享的话本子,才算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
偏她挑剔,嫌弃那些话本子翻来覆去内容都差不离,书肆的老板便给她支了个招,说若是钱银充裕,可至芸香阁寻妱娘,请她按照自家喜好写作新本子。
“去到莳花溪,便能闻见芸草香,沿着那香味儿一直走,就能找到妱娘所住的芸香阁了。”
芸草是古代惯用的防书虫蠹蛀的香草,妱娘藏书可观,常年或种或买,总是备有大量,整条巷子都叫她给熏透了。
妱娘年逾四十,无儿无女,无夫无眷,且断了右臂,孑然而神秘地独居莳花溪。
妱娘从不说她的来处,也不提她是如何少了右臂,又如何学会左手写字。她只是温和地按照每个来寻她的书商或个人的需求,按时定量地写出话本子,再用话本子赚来的钱,买她喜欢的书。
崔妙璩与妱娘相熟了,偷偷翻开过几本,尽是些謷牙诘屈的史书,看得她牙酸,赶紧放了回去。
与妱娘讲好她这次话本子的需求,又约定了取书时间,付过书金后,崔妙璩与春见慢慢步行回去。
沿路行人不少,道路整饬,商贾繁密,一派繁荣富庶的中古盛京气象。路过天街时,还远远望见金吾卫从旁净街,与上洛尹一道,督视佣者洒扫街道、修复平整。
有行人望之议论:“这番暄暄扬扬又是所谓何事?”
旁人道:“莫非公竟不知?圣上前日发布诏书,道太后凤回我朝,实为不易。如今又边境兵乱,大雪成灾。圣上仁德,定下五日后,亲去麟趾寺献花佛前,又兼率领七品以上官员,于宫门外开棚施粥赈灾。”
“如此……”
崔妙璩行过他二人身旁,唇角带笑。
崔老爹前日为此事特意回家一趟,商量届时应当如何操持。
他期期艾艾,说诏书方下,他那不省心的兄长崔建便来寻他,道一笔画不出两个崔,施粥当日,自当两个人合在一处,外人见了才不至妄议他们兄弟离心,崔延不孝事母。
一顶大帽子,压得崔老爹哑口无言。
崔建又道:“既是两家一起,岂有各行各事之理。兄长为大,粥棚锅盆一应器具我来出,你只负责粥米柴水即可。”
崔延一张脸顿成苦瓜。
朝廷不止一次开棚赈灾,这些器物,兄长前些年早备下一套——由他付的银钱,无需另行准备。现如今这般安排,摆明了空手套白狼。
崔延战战兢兢跟女儿说了,原以为她会勃然大怒,大骂兄长一个时辰。谁料女儿听了,竟不动气,只恬然应道:“成啊。”
崔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