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淡淡说,“我只是怕麻烦。”
很多时候,她只是怕麻烦。倾听别人的想法,势必会有不同的意见,大多数时候讨论的结果会和她设想的差不太多,用于讨论的时间,她可以做更多事情,也不用在一群讨论者中间做调停者,也省去了很多说服彼此的过程。所以更多的不是扮演裁决者和庇护者,她仅仅是个想高效率解决事情的、怕麻烦的人。
贺承流不太能理解这一点。
他的生活里根本不需要他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也不需要他去庇护谁,更没有充当过调停者的角色,所以对于怕麻烦这件事情,他难以感同身受。
迟弥雪不强求。
然而,贺承流接下来的一句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猝不及防——
“景亚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我觉得不是,喜欢是自我博弈。是盲目,没来由,想不通。就像我想靠近你又不想就这样靠近你,想和你做那种事情又不想就这样和你做那种事情。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如果你并无此意,还请你保持距离。”
他说完,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眼神和动作,低头从驾驶舱钻了出去。
外面的两个女O同学吓了一跳,互相扯着胳膊缩到一旁,见是常年霸占校草榜首的贺承流,更是肝胆俱裂,埋着头像惊吓过度的鹌鹑。
*
贺承流和迟弥雪吵架了。
算是吧。
他单方面吵架。
迟弥雪如他所说,很礼貌地保持距离,从那天开始没有更多越界的举动。贺承流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往她的方向飘。偶尔余光扫过她那张沉静精俏的脸,心里就会浮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有点堵,又有点烦。
管家听说他周末要去邀游星参加开幕宴,已经亲手拾掇起行李,什么温感控制器、什么智能折叠安全门,什么都往里塞。一边忙活,一边叮嘱迟弥雪,“去那里的人都是首都星有头有脸的人物,少爷最看不惯他们那些嘴脸,你小心看着点,别让少爷吃亏。要是真出了点什么摆不平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发通讯……”
贺承流:“一、二、三!”
管家嘴巴急刹车。
世界安静了。
迟弥雪道,“您放心,我会的。”
管家满意地点点头,默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贺承流不想看,把门摔得震天响,留下管家满脸迷茫和不知所措。
前往邀游星的前一天晚上,迟弥雪又去了趟萨坦星。
打练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从鬼门关里回来的那天以后,她按时服用贺承流挑出来的那些药,减少锻炼次数和锻炼强度,气色明显好很多。
萨坦星的流放犯宿舍也分三六九等。老布朗的这间,除了隔音,其他的配置都很好,甚至还有个观景阳台。
当然,在萨坦星,顶多算是观坑阳台——
这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矿坑。
再加上星云浓密,遮住璀璨星海,因此宇宙气象也基本上没办法看见。
今天比较幸运。
天上还能看到一点稀稀拉拉的星子。
打练姐在这里生活得怡然自得,已经在观坑阳台上摆了张破旧的小圆茶桌和两把摇椅。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茶叶,装模作样塞进胖肚茶壶里冲泡,倒出头汤放在一边吹凉。
她穿着休闲的T恤,脚上耷着人字拖,手里还摇着把破洞的蒲扇。
这阵仗,要是去星轨接驳处的涵洞里支个算命摊子,一准儿生意兴隆。
她知道迟弥雪明天要去邀游星以后,往她茶杯里呱啦啦倒着茶水,说,“你可能不知道,景家有两个女儿,那都是狠角色,手上过的人命和清白,那都不是个位数的。贺少要不是有他老妈当靠山,我可不支持他去,以他的长相,在这局里估计也会被选成牺牲品送上某个高官Alpha的床。”
说起“老妈当靠山”这句话,打练姐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她自己都快死了,所以,靠不靠山的,也无所谓了。也不知道她老妈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
迟弥雪说,“景家这么张狂?”
打练姐看了她一眼,“克怀恩旅游业巨头,知道什么概念吗?最高议会下决议有时候都要看她们脸色,还有,贺少他老妈手里的军|火都从哪来的?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的。对了,贺少怎么没来?我那管血到底验出什么结果了?要不够再抽一管呗,管够。”
迟弥雪扶上茶杯,指腹感受着茶水透过来的滚烫。
她问,“你的肌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发达的?”
“干嘛?”打练姐打量了她两眼,“想知道我的锻炼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