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名头戴梁冠,赤色官服上绣着云雁图样的官员朝云昭昭这边走来,自称是鸿胪寺卿。
“启禀娘娘,刚才有一恶徒胆大包天,信口雌黄,无凭无据敲响登闻鼓,惊扰了娘娘,现已被武安侯差人拖下去领罚了。”
云昭昭刚才已将那司礼监汪海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有诸多疑虑,可是这位鸿胪寺卿神情磊落,语气笃定,她也不便再多问,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他走后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又缓缓恢复了行进。
那名鸿胪寺卿口中胆大包天的“恶徒”,明显是在锦衣卫手下领了罚,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似乎想通过这等方式,将满腹冤屈求诉于上天。
随着队伍的前行,云昭昭渐渐从那人撕裂般的声音中分辨出了一些简短的词句,什么“是假的”,什么“卸磨杀驴,白眼狼”,什么“阻止亲事”之类的,但那人明显受伤极重,又喊破了嗓子,渐渐气短了,咬字也越发地含混不清起来。
云昭昭心里不忍,但又深感无力。
听这凄厉的惨叫,估计每一下锦衣卫都是按最重的来打的,这人遭了足足六十大板,过后肯定活不长了,就算人侥幸不死,也至少落得个半身不遂。
难怪汪海口中提及的当年那人被打死后,再也没有人敢敲响登闻鼓。
这就是周徵的手笔。
心狠手辣,不近人情,只为完成任务,只为解决敌人,眼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如果以后自己落到他手里……
想到这里,云昭昭本就波诡云谲的前路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
光是想到“周徵”二字,她就气得咬牙切齿。
·
宁远门下,登闻鼓处。
随着结实的木板不断挥起,又落下……那个自称是云府管家的男人嘴里的惨叫声渐渐小了。
笞杖落下处,皮肉糊成一片,粘着脓血,像是一团捣碎的肉馅,红的白的紫的,已分不清哪处是皮,哪处是肉。
与别处打板子不同,锦衣卫的杖刑是有特别手法的,起杖要轻、要快,落杖要稳、要实,力量全被压在一处,切换时以犯人两股之间为受力点,擦着抬起,这样即使是三十大板,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受得起。
周徵冷眼旁观,薄唇微抿,对这样残酷的刑罚手段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他与云琛不和已久,前几日又发生了那些事,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今日依照规矩,还是必须在迎亲的队伍里,护送贵妃入宫。
然而好巧不巧,队伍行至一半时,这个自称王良的男人竟然敲响了登闻鼓,说是要一定要阻止这门亲事,他想直接面见皇帝,状告云琛欺君之罪。
当时,与他一同来到宁远门的,还有使节团中的兵部尚书、内阁次辅贾尉,以及礼部侍郎霍纪安,两人俱是云琛一手扶植的,见到王良,脸一下子全黑了。
而那王良见到贾、霍二人则甚为热络,一口一个贾尚书、霍侍郎的,显然曾经接待过数次。
二人只装不认识,当场呵斥道:“无耻刁民,胆大包天,今日大喜之日,在这里污言秽语,是嫌活得太久?”
周徵心里觉得有意思,也不戳破,只站在一旁看这场戏要如何演下去。
然而他也没想到,这个王良接下来的话竟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
他指着远处仪仗队中心,云昭昭轿辇的位置说:“那里面的云贵妃是假的!”
“你放屁!”霍纪安气急败坏,忍不住上前踹了王良一脚,被两名锦衣卫拦下,“你定是因为被撵了怀恨在心,才在这儿血口喷人!你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