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陆隽在温习功课,下个月初九开始秋闱,要考三场。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秋闱,大抵是他年纪摆在这儿了,所以并不如其他考生一样慌张急躁。
他抬首看窗外似火的霞光,盼夏应该已经送虞穗下山了。
陆隽抽出压在书卷底下的芍药花丝帕,他原是想着把它还给虞穗,然一则没机会,二则,既要还给她,当初他为何收下呢。
“咚咚——”木门短促地响了几声,接着是蔡婶儿叫道:“陆隽,你在家吗我是你蔡婶儿,听说你病了,来给你送点菜吃。”
陆隽应道:“蔡婶,我在家。”
蔡婶儿兴冲冲地开了门进内屋,见陆隽背身坐在书案前,气势逼人。
纵使她胆大,不免发怵地哆嗦了一下,这陆隽霉运当头了十来年,父母双亡,街坊四邻哪个不说沾了他的事晦气。
倘不是那户富商给她了十两白银,她省得招惹瘟神呢。若说成这门亲事,另给她二十两做酬金,想吃这块肥肉,她是要豁出去了。
“陆隽,在读书呐”蔡婶儿拎着菜篮凑过去,她打了主意,先跟陆隽寒暄客套一顿,“这是我家老头子昨儿去镇上赶集,买了两斤红薯,一斤豌豆,一把小茴香。”
陆隽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家中尚可吃的菜足够我吃了,蔡婶拿回去吧。”
这些年来他独自生活,不在村里走动,认得的人不多,蔡婶算是一个。
花坞村大半的喜事是有蔡婶掺和而成,她今日到他家,所为何事很好猜测。
蔡婶儿心下腹诽,陆隽不是好搞定的男子。都说读书人眼高于顶,即使她给他说媒,他也未必领情。
但那可是三十两的白银!抵得上她说一年的亲事了,她咬碎牙也得把这银子赚到手。
蔡婶儿叹息道:“好孩子,早年你爹娘成亲请我喝过酒席。你有所不知,我家那老头子是个不争气的,整天窝在村头曹二家赌博吃酒。我辛辛苦苦给人说媒赚点饱饭的钱,这两年日子才过得下去了,我便记挂着你爹娘临死嘱托我,让我能帮你留意着婚事,遇着好娘子说给你听。”
陆隽微微侧身,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蔡婶儿以为陆隽有要她说媒的意思。她本是没谱的,看陆隽的反应,若能打动他,这三十两银子,她妥妥地赚到手。
她拿出往日的自信,中气十足地说道:“蔡婶儿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这次来呢,是想帮你爹娘完成夙愿。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一线牵,上个月有户涞水镇的老爷,他差人到咱们花坞村找我,求我给他闺女说门亲事。”
“蔡婶不怕陆某把霉运传给别人”陆隽向来不喜形于色,蔡婶图一己私利搬出他爹娘说事,令他心生厌恶。
蔡婶儿听不懂好赖话,当是陆隽怕娘子不满他的家世,于是苦口相劝道:“好孩子,你别忧虑啥霉运不霉运的,村里人就爱插科打诨,说点不着边际的糊涂话。咱不跟他们计较,你别放在心上。”
“我和你说的这户人家的老爷,是个大善人。年年给寺庙捐善款香油钱,可惜他女儿伤了容貌,身子有点缺陷,至今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木椅刺啦一响,陆隽忽起身,他生得高,坐着便和旁人站着持平,蔡婶儿顿时矮他两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