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于是他顺着沈明珣的话往下说,“这都是咱家的分内之事,倒是姑娘刚受了刑便要奔波,这才是不容易啊。”
沈明珣又道∶“多谢李公公体谅,在门口多等了时间,才让我将这药粉上完,免了许多皮肉之苦。”
说罢,她将一枚金簪放入了李公公的手心。
李公公心领神会,抬了抬眉尾,收下了金簪。“哎,沈姑娘客气了,有什么事呀只管跟咱家说,毕竟沈姑娘金尊玉体,奴家也不敢怠慢。”
眼见着李公公将那枚金簪慢悠悠塞进了怀里,沈明珣这才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李公公,小女子希望公公能帮小女子传个话,有些事小女子必须告诉圣上。”
李公公∶“沈姑娘你但说无妨。”
“上个月我看见苏屠户的女儿苏瑶出现在了魏家园林里。”
李公公抿了抿唇,勾了勾嘴角。“奴婢都记下了,沈姑娘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圣上跟前。”
“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公。”
既然火已有燎原之势,她沈明珣就让这把火再烧旺一点。她倒是想看看那个一心想要自己死的魏国公又该如何面对自家儿子犯下的滔天罪行,如何面对龙颜触怒。
……
沈明珣随着太监沿着长长的宫廊前行。每一步,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如鼓点敲动,将她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掀翻在那场血色的记忆之中。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两旁的宫灯摇曳着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那雕龙画凤的巨大石柱上。金鸾香炉上青烟袅袅,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明黄色的龙袍之上绣着的金龙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能踏空腾云。
身着黛青色缎袍的男子端坐在大殿一侧,他的眉须花白,满面愁容,若死寂枯灯。双眼乌青着,翻出一对浮肿发白的眼睑。
随着沈明珣一步步踏至殿内,恨意和杀意在原先空洞洞的眼睛里掀起滔天巨浪,仿佛生出了獠牙般死死地咬住了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男人忽的起身朝着沈明珣径直走去,他一把揪住沈明珣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过头顶,五官狰狞成一团,睚眦欲裂。
“你还我鑫儿!你换我鑫儿!”
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用力地挥动右手朝着沈明珣扇去。
李公公见状连忙抱住男人的手臂往后拽∶“哎呦!魏国公,这可使不得啊,圣上还在这里,圣上还在这里!”
魏国公还想往前挣脱,一道朱红色的身影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了他高高抬起的右手。
“魏国公,此事还没有下定论,就在大殿上动起手来,欺负一个女子,不太好吧?”
沈明珣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后怔愣了片刻,她难以置信地朝身前看去,那个身影修长挺拔地站在她的身前,一身绯红色的官服,仿佛照水之月般触手可及。
魏国公愤怒地抽回手,怒哼一声。“温大人,换做是你的儿子被这个人杀了,难道你作为人父不会感到气愤吗!”
温薄苏看了他片刻,回道:“我会,但这里是天子所在之地,我必然不会像魏国公这般冲动行事。伤了人倒也罢了,要是冒犯了龙体,魏国公可担待不起吧?”
他能说出这种话,沈明珣并不惊讶,但还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的冠冕堂皇,难道她的命就不是爹妈给的?难道她就可以被人随意折辱吗?
魏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
周遭的侍卫们也纷纷涌了过来,沈明珣站在人墙后,透过侍卫们的帽沿漠视着眼前这个发疯的魏国公,没有一丝一厘的同情。
倘若他的宝贝儿子魏鑫不以千山书院的名头开办诗会,并以此来诱骗无辜女子的话,或许还能浑浑噩噩的活着,像个半死人那样愚蠢的活下去。
可他不该活着。他在这世间每呼吸一口气,世间的空气便会因他的呼吸而变得腐朽灰败,沦为滋生罪恶的温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