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和师姐一样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她第一次看见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翻涌起泪花,像被风雨吹袭的水面般难以平静。
她突然有些怕死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于死亡有了真实的畏惧感。
她害怕她再也看不见这双眼,害怕此后一别就是永远。
沈明珣走出门外,她犹豫了片刻,转身扑向沈云初,俯在她耳边含着泪说道∶“姐姐我这就走了,你千万小心,保重。”
“保重。”
她听见耳畔的声音隐忍着,像是一道呜咽的叹息。
或许还有转机呢?她努力回想着书中描述过的魏鑫的暴行。
在案发之日,皇帝就已经暗中派人着手去调查此案了。
可他为了平息魏家的怒火,依然稀里糊涂地处死了一大批参与过诗会的人,其中一大部分虽是寒门之人,但也不乏有世家子弟。
又好巧不巧,那群人尸骨还未寒,锦衣卫在魏家园林里挖出了三具女子的尸体。
这三位女子生前都是此前在诗会被选中的人,也是后来再无音信的人。当地衙门查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消息的事,偏偏在此时有了消息……
这些消息像是一团火,在京城之中逐渐蔓延开来,越烧越旺,直烧到魏家的庭檐之上,烧到魏国公那身金线缂丝的乌金缎之上。
那些被牵连的世家知道此事后纷纷上书,认为魏国公身居高位,竟如此偏袒儿子,不仅为其隐瞒杀人恶行,还为了给儿子报仇不惜构陷他人,实在是居心叵测,险恶之极。
再到后来,为了平息众怒,皇上下令处斩魏国公。
自此,魏氏暗淡,皇上查封了千山书院,说为了杜绝此事发生,禁止私下办学,只允许百姓到自己设立的学堂里读书念字。
这一切仿佛是密谋好的一样,正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发展。
而这个方向最终的获利之人便是——当今的圣上。
看似昏庸发聩的皇帝,实际上在装糊涂。他先是与魏家女魏文竹成亲,凭借着魏家的势力踏过夺嫡的尸身血海一步步坐到了这把金龙交椅上。
而魏家又依仗着皇帝,吃穿用度无不奢靡,甚至隐隐约约有了僭越皇权的意思。
起初皇帝还能忍一忍,可贪心不足蛇吞象,魏国公似乎并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国公,他的手越伸越长,将主意打到了太子的身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魏家既能将他送上皇位,也能将他从皇位上拽下来。老百姓都明白的道理,皇帝他自己岂能不知?于是纨绔子弟精心打下的算盘,反倒成了扳倒自家这颗大树的棋局。
树倒猢狲散,元年二年的冬天,人人自危,生怕行差塌错。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皇权铺路,为自己扫清异己。
真是好一出妙计。
沈明珣的杏眸中微微掀起涟漪,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底气。
她的死不是皇帝最想要的结果。
因为寒门小姐的死,根本不足以撼动世家的百年根基,是有人恶意将她推上刑台,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现在,她已身在棋盘之上,成为了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她仔细斟酌了一番,与其成为千山诗会惨案下的又一个冤魂,还不如顺水推舟帮助皇帝完成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既要做棋子,便不能成为弃子,她要让这位天子看见她活着的价值胜过于她的死。
沈明珣顿了顿,停了下来。李公公看见后,询问道∶“沈姑娘,怎么了?”
沈明珣朝着李公公笑了笑,“李公公为圣上鞍前马后,实在是令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