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留下来的只有一根属于他母亲的嵌了颗红色珠子的玉簪子和一块他一直挂在脖子里头的祥云纹玉坠子,一个被他母亲刻在泥墙上的“娍”字。
以及,被他母亲数次提起的……他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妹妹……
早些年,他也尝试着出去找过。
可他跑遍了盛水镇,除了他们家再没有一户姓纪的了。
就连周边的百旺镇、丰煦镇,甚至是他们万安县,他都跑遍了,有姓纪的也是屈指可数,其中没有一户有走散的家人……
日子不好过时,他想过拿着那根玉簪子和那块玉坠子去县上换些钱,可都被何氏抢了下来,说那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留着也许有用处。
……
“好好的,又提这些干嘛?”
“以前都找过,这不是没找到么?”
“万安县没有,你就到四全县到杜成县,要是再找不到,你就到太康府去找,你把整个太康府找个底朝天,再没有你就到京州城去找……”
何氏说了这么大一通,手里的活却一点没耽误。
眼下面已经和好了,为了让几个孩子吃得高兴,她方才还特意擓了一大勺猪油和了进去。
虽说猪油做出来的东西不耐放,可这一斤面做出来的二十来个饼子只消一日就能吃完,压根就不用考虑存放的问题。
天已经见亮了,雾也散了一大半,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正飘着炊烟……
纪老三不说话,觉得差不多到了时候了就把灶膛燃了起来,随着“啪”“啪”两声响,有几颗火星从灶膛里迸了出来落在地上,这些火星从猩红到灰色从滚烫到冷却不过一个饼子翻个面的时间。
何氏这边擀着皮填馅儿,这边顺手将锅里的几个饼子翻了个面,锅里的饼子一贴着热锅就开始变颜色,何氏踢了纪老三两脚,纪老三把最大的那根柴火撤了出来,填在旁边的那个灶膛里,两个灶口,一个焙着饼,一个熬着粥……
饼子外面抹了油,焙出来焦黄酥脆,粥里加了糖,熬得黏糊糊泛着甜香……
纪枝按照往日的时间起了床,洗漱完进了灶房打算生火熬粥时,发现饭已经做好了。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寻事儿做,忽然瞅见了昨日纪老三背回来的柴还堆在院篱边,就打算抱去屋檐下摞起来。
“你干什么?”何氏听见动静就从灶房里冲了出来。
“柴火,那里……”纪枝伸手指了指屋檐下的柴火堆。
“你蠢得要死,这堆柴火昨夜受了潮气,你跟干柴摞一块儿,你是想让家里没柴火用么?”
何氏的火气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见纪枝抱着一堆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她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把那堆柴火铺开,让它们趁趁今儿的太阳,酉时前再将它们摞到那块儿。”
纪枝乖巧地点了点头,照着她的话做着。
看着院子里那个弯着腰铺柴火的孩子,何氏又悄悄红了眼眶,她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长得这般乖巧若是生在了富贵人家,定是会被捧在手心里的,又怎会因为一场病成了这个样子……
“祖母,我已闻到香味了,这是……糖饼子!”
纪娍被这动静吵醒了,得知纪枝又被何氏骂了,便翻身而起趿着鞋冲到了外面,打算替纪枝说话,可当她瞧见何氏眼眶红红的站在灶房门口的时候,就知道现下不是用替谁说话的时候……
“太香了,是不是还加猪油了。”她站在灶房门口连着嗅了好几口,那模样实在惹人发笑。
“就你个小丫头鼻子尖。”
“吃饭了。”没等何氏交代,纪娍就跑进了里屋把小婵摇醒了……
“祖母,不是说今儿早上烙野菜饼,糖饼子留着中秋再吃的么?”
“怎地今日就做了糖饼子?”灶房里头,纪娍拿起一个糖饼,咬开一个小口,不停地吹着里面的糖心,给饼子降温。
这刚做好的糖饼子好吃是好吃,就是吃起来一定得小心,若是一不留意被里面的糖给烫到了,能起一嘴的泡。
“咋了,祖母做的糖饼子不好吃?”
“不,不,好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