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其余的人瞅了眼许厨娘,又瞧了眼苏芷寒,谁也没敢开口帮忙说情,都低着头做着手里的活计。
院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坐在小板凳上洗菜的丫鬟悄声嘀咕:“寒姐儿可真是惨……”
还没说完呢,她腰上就被人拧了把。旁边的丫鬟瞪了眼她,手上用力,故意把水弄得哗哗响,同时压低声音道:“映红——你可别烂好心,要是你去帮忙,那许娘子是真会恼的。”
映红讪讪然的:“没,没那回事,杨柳姐,我,我又不傻。”
“那就好。”杨柳往后瞧了眼,“许娘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寒姐儿没犯错,后头就能留在灶房了。”
见映红还要问东问西,杨柳扯了个谎,说许厨娘在里面盯着她看,登时把映红吓得脖子一缩,垂着脑袋开始洗菜,连抬头瞧一眼的胆量都没。
杨柳松了一口气,又往灶房里瞧了眼,只见苏芷寒卷起袖子,端着一盆儿的下水走了出来,提了井水开始冲洗处理。
杨柳和映红就坐在旁边洗菜,都闻着一股子异味。杨柳还能强撑着表情,映红忍不住脸蛋皱成一团,偷偷望向苏芷寒,一双眼儿睁得溜圆。
鸡鸭鱼杂虽不像是猪杂羊杂般气味重,但也自带着一股腥臭味。平日轮到清理的婢女婆子往往都是能推给旁人就推给旁人,即便自个儿做也都是皱着眉苦着脸,用水草草冲洗两三遍就算做完了。
偏偏苏芷寒神色平淡,一手拎起鸡肠,另一手仔细剥掉上面多余的油脂,再扯开口子细细冲洗干净。
“你好厉害啊!”
“……”杨柳沉默,她稍不留神,映红便与寒姐儿搭上了话。
“……谢谢?”苏芷寒未曾料到会有人同自己交谈,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紧接着,她瞅了眼映红洗的蔬菜瓜果,笑道:“你也很厉害。”
映红话一出口,便想起杨柳刚刚的叮嘱来,顿时有些懊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与寒姐儿说话。
可等她听到寒姐儿夸自己,又把杨柳的叮嘱抛到脑后,红着脸回应:“你说得太夸张了……我不过是洗点蔬菜瓜果……”
“你觉得我,我哪里厉害呀?”映红说到最后,声音低如蚁蚋。她先是低垂下头,而后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瞅着苏芷寒。
不怪映红疑惑,主要是阿爹、阿娘和阿姐都说她是个又憨又傻的。身为家生子,起初她是去针线房学习手艺,准备往后做个针线娘子,体面又得姑娘器重。
可进针线房没两月,她就被阿娘领了回去。同时去的婢女都能打络子绣鞋面了,她连个像样的鞋底都做不出来。
阿娘气恼,就把她送灶房里了。可她进灶房三月,连切菜都没轮上过,日日就是洗菜折菜,烧火洗碗。
那日她还听阿爹说要给她换个去处,去学个梳头或是制香的手艺,结果她娘说还是让她在灶房里呆着——“就她那性子,去了娘子跟前我还担心得罪了娘子,祸害了全家!”
映红想到这里,眼中露出了怀疑与懊恼,想来寒姐儿也是顺口一提,而我自作多情吧……
她的思绪还未落下,苏芷寒的声音便在耳边奏响:“嗯?我每次看到你洗菘菜,都会把外面稍松散点的叶片给折掉,还会瞅一眼上面有没有虫蛀,最重要的是你会把每片叶子都掰下来洗一遍……”
随着苏芷寒的话语,映红的眼儿渐渐睁大。她呐呐着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苏芷寒点点头:“是啊。”
映红瞬间失落,抿了抿嘴唇。
苏芷寒瞅了眼她,笑道:“可是我来府里这两月,每回来灶房时都见着你是这般做的。”
顿了顿,她又道:“只有你一个。”
再简单的事,又有几人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
苏芷寒认认真真道:“真的很厉害。”
苏芷寒夸得真情实意,映红听得欢喜非常,就连杨柳也面露惊讶,下意识瞥了眼映红盆里洗好的蔬菜瓜果,紧接着她又瞧了瞧自己洗好的蔬菜瓜果,果然两者大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