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鄢是喜洁的,就像他喜静一样,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凡与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
他本就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因此她一挣便将手收了回来。
施施也有些愣怔,没有想到他是当真没有用力气。
她心下觉得有些失礼,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李鄢的神情淡漠,没有明显的不快,也没有露出笑容。
“好好休息。”他低声说道。
语毕他便起身离开了,施施的朱唇抿紧,手指颤抖地抚平了裙摆上的皱褶。
电光火石间,有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她的脑中闪过,但是太快了,她还没有抓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花厅离开后,李鄢的神情始终未变。
他只是莫名想起在凉州时的事。
那日他在马上一箭射穿刺客的左胸,只可惜被太多人看见,扈从在他身边的人因此也全都赴了黄泉。
他亲自看着他们服下的毒药,有个内侍跟在他身边多年,临死时跪匐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恳求他,绝不会透露丝毫风声。
初始时他还能维持慈善面目,但到了最后戾气就压抑不住了。
事后他一边净手,一边向新的侍从温声吩咐道:“他是为护主而死,赏赐格外厚些。”
那时候他才多大十八岁还是十九岁
他只知道从十四岁那年开始,他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但当李鄢阖上眼眸时,眼前却又开始闪现那段脆弱的花枝。
分明是素色的花朵,却洁白明丽得异常,在夜间也闪烁着清亮的光芒。
上了马车后他拉下厚重的帘子,车架内空旷昏黑,连一线光都照不进来。
假面带得久了就像长在了面皮上一样,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在黑暗中,那些隐秘的想法可以尽情肆意地舒展。
施施回到府中时夜色已深,她是独自回来的。
脑中的思绪太多,似乎要僵住了。
好在下马车后侍女直接就接住了她,她和薛允的事闹得那样大,兴许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
客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只是这桩阴私事涉及皇家,不知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但继妹那边肯定是藏不住的,她一想到谢清舒到时要整天来向她发疯,就觉得有些头痛。
绿绮和青萝都没有多问,耐心地替她解下发钗。
施施简单地沐浴后就睡下了,她拥着薄衾昏昏地坠入梦境,今夜她睡得不甚安稳,自从梦魇消退后,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了。
“七叔——”她惊叫着从梦里醒来。
施施满脸都是泪,但她头痛欲裂,甚至想不起梦见了什么。
“姑娘,怎么了”绿绮匆忙从外间走进来。
施施断续地说道:“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脸色也十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