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接住我很多很多次吗?”声音还有点抖。
“很多很多次哦,不管多少次都会好好接住你的。”
……
声音远去了,她睁开眼,好一会儿意识才缓慢回笼。
是传统的日式和室。窗外树影婆娑,和纸糊在名贵的木质窗架上,只薄薄透进来一层朦胧又柔和的暖光,在灯芯草做的叠席上变成纵横交错的不规则光斑。
看起来不像在学校。
和不属于自己的月白色浴衣对视了几眼,她挣扎着从软得不像话的被褥里爬起来。
反转术式能够治疗伤口,可是痛感切实存在。脚底和地面接触的时候,关节激烈地抗议起来,以至于她膝盖一软,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
居然打成这个样子——!她大概有个五六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下次见面不把那个该死的冒牌货手撕成面包屑都难解心头之恨。
她拉开门。
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漂亮庭院里,风和落叶柔软地扑来,她拢了拢被吹开的领口,顺着栽满波斯菊的石子路往深处走,看到小溪顺着假山汇入池塘。锦鲤甩动艳丽的尾巴在池水里游动,她蹲下来,把手伸进冰凉的水里,小鱼就被惊扰到一样四散游走,变成一串串浮动的色块。
池边的惊鹿蓄满了水,“咚”的一下发出清脆的响。
……好安逸啊,有点不想动了。
虽然从小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金贵的五条少爷姑且保持着对世界理智的认知,知道大部分东西都无法“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所以他也很少刻意在人事上倾注太多的情感。
直到十七岁的五条悟意识到了他在喜欢一个人,于是藤川早纪被他自负又自信地圈进了“永远”的范畴里——情窦初开的笨蛋高中情侣,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嚣张地规划和想象有彼此的未来,比如以后想要有一个怎样的家、怎样的婚礼、养什么品种的猫咪。
比起接吻,藤川早纪似乎更喜欢拥抱。她曾千百次地向他扑来,把自己完全埋进他的怀里,像是阳光底下最雀跃的那只金色小鸟。
然后她就不见了。
哪怕她现在穿着他选的衣服、坐在他家的庭院里,他仍然有一种对方随时都会飞走的奇怪错觉。
“我躺了很久吗?”小鸟问。
“快一天了。”他走到她身边去:“你错过了很多事哦?”
“……好累,让我先歇一会儿再告诉我。”
早纪有一点头疼地捂住耳朵。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堆积到手肘,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
……下次还是不要给她穿白色的浴衣了。
他这么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扒下来,摩挲了一下腕骨处显眼的伤疤。
“好吧,那些倒胃口的事等下再说。”他没什么所谓地做出妥协:“痛吗?”
“……什么?”
“流了好多的血啊,早纪,明明说了想要好好活,结果一不留神还是变成快死掉的样子了……让人担心这一点你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诶。”他语调平平,眼罩下的眉骨向上耸动:“而且你的体温也太低了,不冷吗?离开了我你这十几年都在过什么糟糕日子啊?”
早纪愣了一下。
“让你担心了吗?”
“是啊,担心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嗯,知道了,下次可以直接给我寄你的死亡通知证明吗?我会努力到场的。”
结果对方还不死心地要惹怒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要跟他算账:“但是也不算亏吧?我们现在知道对手的基本信息了,知道他们要对你做什么了,高层那几个该死的内鬼应该被投球机同学供出来了吧……哦对,他还白嫖了健康的身体,搞不好过几天就会脱单了。明明全是好消息诶,我只是受了点伤,很快就——嘶,好痛。”
“还能感觉到痛真是太好了,还以为你已经无敌到连痛觉神经都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