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稀罕事了,冯理皱起眉头。
他跟着连长走到房间门口,远远就看到躺在桌子上的话筒,仰面朝上,正在等人接通。他忍不住看向连长,后者指指那个电话,示意冯理去接,自己从门口离开了,冯理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太得劲。
“喂?”他接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地在电话那边响起。
“姐?”冯理应过唐梓欣的问候,反问道,“不是说好了,如果没有急事,别借着家里的关系来联系我吗?”
监视者
唐梓欣嗔道:“怎么没有要紧的事?我给你讲,我和隔壁科的护士长聊天时,哦,她老公是你们司令部的……我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你们军马上要开展一个选拔,马上发公告,说是和之前的演习有点联系,上次你写信说你遇到了……”
“姐!”
这么快?
冯理眼里还残存着惊讶,却下意识出声制止,所想之事从表姐的口中乍现,情绪竟先一步难言起来,教他不知道如何反应:“你、你……”
冯理的停顿让唐梓欣抓住机会继续:“我希望,我希望……”
某种急切使她不禁重复了好几遍,并重重凿下去:“……你能到他身边工作啊!”
她的头脑里、那些明晰或是隐晦情绪隔着数百公里的距离和几年的儿时相伴传到冯理耳中,电话线使她的声音清晰无比,却让冯理发冷。
他的头慢慢扭到窗外去,用自己的眼睛缓慢地描绘着锦旗、操场、绿树,伴着传进耳朵里的急促呼吸声,他疲惫地垂下双眼:“今天,我的连长带我来接电话,按理来说,他带的是他一个兵,一个普通的兵是啥样?我上铺只能在过节的时候摸到电话,他爹妈能打电话过来?姐,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一路走过来,总算明白了,因为他领着的是冯国洋的儿子,唐梓欣的表弟!”
唐梓欣没有说话,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她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表弟太年轻,总有些幼稚且无关紧要的坚持,他还没意识到许多坚持与他的目标相比都微不足道,她怜惜地想着,识趣地没有插口。
可冯理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下来:“你说完刚才那个事后,我更这样觉得了,你明白吗,姐。”
刹那间,弟弟的口气让唐梓欣心软了一下,随后她重重喘出一口气,语气平稳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入伍那年,是我送的你,你说你要站到最高,那我现在告诉你,袁朗、我的丈夫……他们是最强的,现在你还这么想吗?”
冯理:“我怎么想,是我自己的事。”
姐弟间很少有过这样长时间的沉默,犹如两条平行线独立地延长自己的长度,忘却了交流。
“你自己的事,好,你自己的事,你不知道自己能像现在这样是多幸运的事……”她的声线轻微地抖动起来,似是觉得好笑又似是愤怒,等她注意到自己这点失态后,很快调整过来,“……我只是想帮你,冯理。”
冯理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因为我,还是因为袁朗。”
在忍不住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冯理就开始后悔,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能真正刺痛姐姐,因此在话筒那头长久的沉默后,他软下语气,“别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不想这样,许三多把我俘虏以后,我心想一定要取代他,但我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你……我会努力,但绝不可能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姐。”
唐梓欣拿着话筒的手缓缓落下,电话里的忙音“滴滴”响着,她呆坐在床边。突然,她把话筒猛地掷向墙壁,电话线连带座机摔下,在地面上砸出沉重的响声。
这声巨响惊醒了襁褓中沉睡的女孩,悦悦“哇”得一声哭出来,唐梓欣的头缓缓转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冷淡而烦躁,可是在女儿持续高昂的哭声中,唐梓欣像是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跑到摇篮前,眼里盛满忧意。
唐梓欣轻声哼起小调哄着女儿,直到她安静下来,又沉沉睡去,还没有烦恼的小孩没能看见母亲眼中的出神。唐梓欣又帮她掖好被角,目光并未聚焦,嘴里还机械地哼着,直到某个瞬间,小调戛然而止,她的眼珠忽然定住,凝望着虚空,仿佛窥探到某个不知名的秘密。
许三多……
她不停喃喃着“许三多”,左手不自觉地撑住脸颊。
——
许三多猛地睁开双眼,他在睡梦中觉察到肩膀被轻拍了一把,这一拍将他的睡意拍得四散。
灯未亮,许三多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影时,肌肉已经先于反应悄然绷起,正欲出手之时,他忽然认出来这是齐桓。
齐桓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许三多的身体放松下来,疑惑不降反升。
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室友床头,齐桓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爱好?
齐桓显然是清醒的,怀着疑惑,许三多按照齐桓的指令穿好衣服、来到楼下,随着他们两人小跑至楼角,另外两个人早已立在那里,分别是成才和吴哲。
军人的素质让他们不得不迅速服从命令,哪怕在半夜,许三多也能看见这两双眼里的纳闷,不用看自己,他也差不多。
齐桓让他们稍息,自己先行离开了,趁这段时间,几人姿势未变,小声交流了信息,成才吴哲的遭遇差不多,分别是被c3和佟立国叫下来,带他们来到这里后便消失了,看样子不太像什么紧急或重大的任务。
吴哲提供了一个细节,c3的态度很松弛,走的时候还神情微妙地拍了拍他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