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又蒙杨兄款待,兄弟我承情啦!”朱瀛举杯大笑,醉意醺然。
“朱兄客气,你我兄弟一见如故,几杯薄酒何必在意。”杨廷仪笑吟吟地提壶斟酒,为朱瀛再度满上。
朱瀛满面红光,也不知是醉意还是激动,保国公家人的名头虽然响亮,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介仆从,杨廷仪可是两榜进士出身,正儿八经的读书种子,更别说人家哥哥还是当朝阁老,后台背景一样不虚,却肯和他兄弟相称,饮宴不断,朱瀛当真是觉得脸上有光。
“杨兄以诚待我,今后但有用得到处,朱某我绝无二话。”朱瀛拍着肥厚胸脯啪啪作响。
杨廷仪哂然一笑,点着自己胸口道:“朱兄言重了,这段时日来兵部人事没少蒙朱兄帮衬,本兵与小弟我俱都铭感盛情,记在心头。”
借着替朱晖出面,勾连兵部与刘瑾的机会,兵部四司官中凡是不肯阿附刘宇的,都被朱瀛告白刘瑾,外放补缺,刘宇如今在兵部可谓一言九鼎,景从者甚众。
朱瀛难掩面上得色,故作不在意地挥挥手,“嗨,区区小事,刘大人与杨兄不必记挂。”
“对朱兄而言是举手之劳,可却着实帮了本兵与小弟的大忙,区区一点心意,还请朱兄笑纳。”杨廷仪不动声色将一张银票推到了朱瀛跟前。
瞥了眼银票数字,朱瀛眼皮微微一跳,“无功不受禄,如此大礼,兄弟我可不敢收啊。”
嘴上拒绝,朱瀛的目光却未有须臾离开银票,杨廷仪心头了然,“小弟自然还有事要请托朱兄……”
杨廷仪贴着耳边一阵低语,朱瀛面色陡变,连酒都醒了几分,将那张银票一把推了回去,“杨兄未免太看得起兄弟我了,如此大事,莫道是我,便是我家国公爷,恐也左右不得!”
朱瀛的表现在杨廷仪意料之中,笑容依旧,徐徐道:“朱兄不必过谦,这段日子来兵部各司官员升迁任免,还不都是朱兄一句话么,刘公公对朱兄可算是言听计从……”
“那是冲着国公爷的面子!”朱瀛还算清楚自己斤两,能教刘太监言听计从的,恐怕也只有个丁南山了。
杨廷仪微微一笑,并不反驳朱瀛,继续道:“至少到如今,刘公公还未曾驳过朱兄的面子,这所谓亲信,不就在默化潜移之间逐日积累么?”
“那一位可也是人家跟前亲信,还是六部之首,我和人家比他娘算个屁啊!”朱瀛终于不再假充斯文,直接爆起了粗。
“可是那位却愧对了内相信任,若是刘公公知晓那人存心欺瞒于他,可还会信重依旧?”
朱瀛一怔,“此话怎讲?”
杨廷仪再度附耳低言,朱瀛半信半疑,“当真?”
“小弟这武选司郎中可并非摆设,若无十成把握,怎敢烦劳朱兄!”杨廷仪自信笑道:“朱兄只是不忿内相受骗,直言不讳,于情于理,无有不妥之处。”
朱瀛拧眉沉思,面色阴晴变幻,犹自拿不定主意,杨廷仪自斟自饮了一杯,见朱瀛患得患失的模样,莞尔一笑,将那张银票塞入他的掌中,“一旦事成,本兵那里另有重谢,请朱兄早做决断。”
握紧手中银票,朱瀛一口闷了杯中酒,“他娘的,听你的,干了!”
********************
杨府书房中,杨廷和秉烛夜读。
“大哥!”杨廷仪推门而入。
“事情办妥了?”杨廷和手不释卷,轻声问道。
“他答应了。”
将手中书卷放下,杨廷和抬眸笑道:“刘至大还真沉得住气,拖到此时才要发难?”
杨廷仪附和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天性,本兵总要坐稳兵部后,再觊觎他处。”
“若果真遂了他的愿,三弟你当也能水涨船高,更进一步。”
杨廷仪苦笑,“小弟只怕许东崖不会坐以待毙,本兵最终能否如愿,尚是未知之数。”
杨廷和冷哼一声,“两个中州子依仗刘瑾之势,把持朝中文武铨选,我等阁臣形同虚设,无论这场阉党间的吏、兵之争鹿死谁手,老夫都乐见其成!”
注:1、关于安国中武会试头名后的安置,《明史》记载“正德三年中武会举第一,进署指挥使,赴陕西三边立功。刘瑾要贿,(安)国同举六十人咸无赀,(刘)瑾乃编之行伍,有警听调,禁其擅归。六十人者悉大窘,侪于戍卒,不聊生。而边臣惮瑾,竟无有收恤之者。”《明武宗实录》里则是“兵部奏:武举中式安国等六十名,请依条格升级用之。报可,仍令分往陕西三边,听镇巡官编之行伍,有警调用,使知地理、练边务,若谋勇过人、有功可录者,擢用之,不得假托公私,潜回乡里。”
《明史》说的是安国那一科六十个人都没钱给刘瑾行贿,才被发往三边编入行伍,还省略掉了关于有功擢升的那部分。
2、董逊之因为举报有功被升为从九品司务,《明实录》中对此评价是“刘瑾擅作威福,变乱旧章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