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养子,家业只能拱手让给二房和三房。这些内情,斐姐姐知道,更多的却无法讲给外人听了。
苗斐垂眸看了一眼哀伤的邹氏,又看一眼从小就争强好胜性子急的族妹,拍拍她的手,“当初那么多孩儿里,有年纪更小的,你偏偏一眼相中了丞儿,说合眼缘。眼下你看这缘分还在不在,还在就得珍惜,不在了……”
普天之下,食不果腹的贫寒人家那么多,少卿府要再找养子不难,说出去不好听罢了。
苗慧给她说得心头一揪,她当然还想认丞儿!
她恼的是邹氏,可斐姐姐说要珍惜……苗慧想起丞儿被找回来那一身狼狈和一脸泪水。她要真为了出气,把邹氏关进牢狱,同养子的情分才是真的断了。
苗慧饮了一口凉茶,把浮躁的感觉压下去,吩咐侍从,“让她们把丞儿带过来。”丞儿一找回来就被带去旁的厢房更衣沐浴了,之后有嬷嬷婢女看管着。
邹氏以为是苗慧让他们见最后一面,颓然掩面,却被苗慧命人扶起来,带到温暖矮榻上坐着。
苗慧已起身,“你们且说话,我有事去找长兴县知县张昭大人。”邹氏是拿是放,全看少卿府态度。
她快步迈出门槛,不想看丞儿和邹氏相拥而泣的模样,又忍不住回身:“只是说话,别想偷偷把他带走。学堂和家里欺负他的那些,我心里有数!”
邹氏拿不准她何意,茫然看着,却听见苗慧冷声道:“往后初一十五、三个旬日都来礼佛,你且记好了日子!再多的,另说吧!”门外,苗慧身影消失,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锦衣孩童噔噔噔跑了进来。
“——阿娘!”
蒋修丞透着欣喜的喊声,回荡在客寮整条回廊,就是远处银杏树下观望的馥梨和陆执方,也听见了。
苗夫人离去,蒋小郎君进屋。
看到这里,纵使馥梨不知道静室里几人都说了些什么,也能猜到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局面。
“真的无事。”
“不止无事,我这个便宜表弟还可能有更多机会见到他生母。”
陆执方淡声补充。
馥梨卡壳了一瞬,是了,蒋小郎君虽然是养子,按名义上的亲属辈分论,算是世子爷的远房表弟。她带了几分纳闷,看向这不近人情的表兄。
陆执方理了理衣袍:“就是亲弟都不能放肆。”
回廊另一头,张昭得了苗夫人不予追究的消息,吩咐四周守着的衙差陆续撤离。
馥梨看着衙差离去的背影,“张大人说,他养了一批嗅觉极灵敏的官犬,是骗人的吗?”
“不骗怎么引心虚的人露出马脚?”
馥梨点点头,眼尾慢慢垂了下去,有点蔫。
陆执方瞥她一眼,“真有这样能追出五里地的官犬,皇城各衙司都先紧着用,轮不上长兴县。”
小姑娘没接话。
“很失望?”
“我是想,真有这样的官犬就好了,那样天下的冤屈与穷凶极恶之徒,应当能少很多。”
“不需要官犬。”
馥梨疑惑地抬眸。
陆执方惯常地冷嘲热讽:“各州县多几个能追出五里地的官就够了。”
那语气里有一点遗憾。
皓月朗星下,一身绯衣的青年神色寂寥,像是身在官场,目睹了太多尸位素餐之人,才生出的遗憾。
馥梨看着他的侧脸,轻声改了口:“陆大人。”
“?”陆执方意外。
眼前少女玉靥明净,清凌凌的眼眸映出他缩影的轮廓,认认真真道:“我觉得你就能追出五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