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里,方抚月给人家洗过衣服刷过碗,补过衣服绣过花,甚至尝试着去做过体力活,但不管是哪个工种,不管她多努力,都只能勉强糊口,让她跟方怀云饿不死。
洗衣服跟刷碗,她做得不如那些做熟的妇人动作麻利,缝补衣服跟绣花,她的手艺也并不顶尖,这里毕竟是京城,官多民多讨生活的人更多,手艺比她好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至于体力活就更不用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能干得过那些苦力吗?她就去了一天就给自己累趴下了。
而且她要负责的可不仅仅是两人的吃穿用度,还有方怀云的药钱。
被逼无奈的方抚月找到牙人,想通过牙人找个好人家去当丫鬟,但是牙人直言没有人会要一个她这个年纪还带着孩子的丫鬟的,除非她舍得让方怀云也卖身,以后长大了当人家家里的小厮。
这方抚月是不会同意的,她想卖身为奴就是为了能够养活方怀云,要是将方怀云也卖了,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方抚月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
这天夜里,方抚月看着手里仅存的银子深深叹了口气,就这点钱,连下个月的房租不够了,到时候她们姐弟要何去何从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如其来的进入了方抚月的脑海里,那是她刚落脚京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
那天她正背着方怀云四处找活干,就在这个时候她经过了一条奇奇怪怪的街道,别的街上都是人声鼎沸,这里明明每栋楼都很是精致华美,却没有哪怕一间是开着门的,仿佛没有人住在这里。
出于好奇方抚月踏了进去,然后她就发现她错了,这里是有人的。
一些衣着裸露,甚至只穿了个肚兜跟亵裤,披着个轻纱的女子,静静的站在楼上看着她,眼里满是她不懂的羡慕跟哀伤。
就在方抚月觉得有些疑惑有些毛骨悚然,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龄,穿着很是华丽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伸出手拦住了方抚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然后伸出染了漂亮花色指甲的手,捏着方抚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她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方抚月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然后就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开口说道:“丫头,你底子还不错,我愿意出50两。”
“50两?”方抚月有些惊讶,这条街上的丫鬟工钱这么高的吗?
女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嫌少?你要知道我们曲江阁可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最是舍得在姑娘身上花钱,不仅会琴棋书画,那吃穿用度也是其它青楼比不了的。”
“而且我们楼里的姑娘一旦挂了牌,接的可都是些达官显贵,运气好的话要不了几年就能登堂入室,清清白白的吃香喝辣去了。”
“要是不愿意受正房太太的压制,那就努力攒银子赎身,回头买个几个铺面,招个倒插门的,或者去慈幼堂领养几个孩子都行。”
方抚月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村里那个欠债的曹大爷将自己的女儿卖掉的地方!
她吓得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任凭女人在身后如何呼喊也没有回头。
从那以后,方抚月再也没有经过那条街,每次都是绕路走。
但是现在…方抚月数了数手里的银子,有些绝望的在心里想到,幸好她底子好,幸好她还可以卖了自己换钱,幸好只要她放弃自己的人生就能养活方怀云。
第二天一早,方抚月早早的跟老太太说了下个月就不租了这件事,然后就抱着方怀云往慈幼局走去。
去往慈幼局的路上,方抚月不管方怀云听不听得懂,一直小声叮嘱着他:
“日后在慈幼局,姐姐不在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随随便便的就闹脾气不吃饭。”
“慈幼局里孩子可多了,你会有很多同龄的玩伴,你就不会无聊了。”
“在慈幼局,你不可以欺负那些弱小的人,也不要忍气吞声让别人欺负你,知道吗?”
“总之有什么不满的你都先忍忍,等姐姐…姐姐可以出门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养活你了,姐姐会来带你走的,好吗?”
被方抚月抱在怀里的方怀云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姐姐在跟他说话,还是抱着他跟他说话,以至于开心到牙花子都笑得露了出来。
方抚月抱着他七拐八拐的去到了一家有些偏僻的慈幼局。
她偷偷观察过了,这家慈幼局虽然小,但是三不五时的就有衣着华丽的夫人过来施粥赠衣,所以这里的孩子们过得还算不错,没有一个是面黄肌瘦的。
这里干活的人也多是一些有孩子的妇人,所以照顾起孩子们也是上心的,反正她观察的日子里并没有出现哪个孩子被欺负的情况。
再说了,她也没有想过要将方怀云放在这里多久。
方抚月算过了,她已经12岁了,再过3年就15岁了,可以挂牌了,努努力要不了多久也就可以出门了,攒攒钱也就可以将方怀云接出来,买个院子找个人好好照顾了。
到时候她就告诉把方城、方明日、李秋娘还有‘方抚月’的死讯告诉她,再说自己只是一个看他可怜,跟他同病相怜的人就好了,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她不会连累到任何人的名声。
想到这里,方抚月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希望又有些绝望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