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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胡砂低声道：&ldo;师父，我不是笨蛋。&rdo;芳准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她。&ldo;我也不是让叫就叫，不让叫就必须要安静下来的小狗。&rdo;胡砂垂下头，不去看他。芳准沉默了，良久，他突然把手一拍：&ldo;你心里是在怪师父没请你吃东西？&rdo;&ldo;当然不是！&rdo;胡砂涨红了脸，赶紧辩解。芳准笑道：&ldo;好吧，是师父不对。师父这就带你去吃饭，省得胡砂说我骗她。&rdo;&ldo;我……我不是这个意思……&rdo;胡砂急得抓住他的袖子，本来很清楚的问题被他搞成一团乱麻，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芳准笑吟吟地拽着她往前走：&ldo;我记得附近有一个酒家，梨花酿相当不错，咱们就去那里看看吧。&rdo;胡砂急得要跳，被他拖着走了好几步，不防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她一头撞在他肩膀上，痛得捂住鼻子半天说不了话。&ldo;好像出事了。&rdo;他低声说了一句，神情凝重地转头望向远方的桃源山。胡砂一头雾水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笼罩在桃源山外层的那道降妖咒印界泛起了层层涟漪，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拨弄一般。不过是一瞬间，结界就如同青烟一样散开，再也没有了半点痕迹。&ldo;回去！&rdo;芳准一把抓住她的手，腾云而起，眨眼就不见了。彼时桃源山上下早已乱成一锅粥，先前一直龟缩在后山的梼杌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破降妖咒印界跑了出来，一路从后山吃到前山，吃了不下百人。芳准提着胡砂赶回的时候，桃源山漆吴祖师连同四位长老正勉力张开新的小结界，将梼杌困在其中，年长的弟子们纷纷放出灵兽，与梼杌一阵乱斗。前山大门已是狼藉不堪，梼杌被困在小小的结界中狂吼乱撞，声势惊天动地。胡砂紧紧捂住耳朵，被冲得险些站不稳。她记得刚到清远的时候，误闯了后山空森禁地，在那里遇到了大师兄和曼青，曼青养的那只灵兽无比狰狞，可一百个加在一起也没这只梼杌可怕巨大。天空中各类灵兽飞来飞去，却都犹犹豫豫地不敢靠太近，只怕成为梼杌的晚饭，急得主人们在下面破口大骂，束手无策。芳准难得露出凝重的神色，在胡砂肩上轻轻一按：&ldo;你退开，躲远些。&rdo;胡砂捂着耳朵四处找地方躲，忽听后面有人叫道：&ldo;师父！胡砂！&rdo;两人一齐转头，却见凤狄与凤仪两人急急赶来，凤仪身下还骑着雪狻猊，它正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冲梼杌吼叫，浑身长毛竖立。&ldo;方才有几个弟子在冷剑台上练剑，想是剑气惊动了梼杌，故而发狂暴起。如今漆吴祖师以结界困住，但也近乎强弩之末，只怕很快就要撑不住了。&rdo;凤狄眉头紧紧皱着，&ldo;上河真人让我们传话，请师父先行离开！桃源山之祸不愿波及他人身上！&rdo;话未说完，只听天上雷声轰鸣，是桃源山长老们招来了天雷劈打，砸在那梼杌身上却仿佛没什么效果，它不过摆摆脑袋，更加狂躁，在结界里没命地翻腾。凤仪从雪狻猊背上跳下，回头看看发狂的梼杌，苦笑道：&ldo;这个谁来也对付不了，师父，咱们还是撤退吧。找祖师爷商讨个对策才好。&rdo;芳准凝神盯着梼杌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ldo;这只凶兽，当真吞食了金琵琶？&rdo;凤狄愣了一下，摇头道：&ldo;这个……弟子们也不甚清楚……&rdo;芳准露出一个笑容来：&ldo;我看它不像吃了金琵琶的样子，似乎没拉肚子么。&rdo;凤狄黑着脸：&ldo;……师父！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说无聊话了！&rdo;芳准哈哈一笑，回头摸了摸雪狻猊的脑袋：&ldo;小乖，你带着胡砂离远些，不要靠过来，明白么？&rdo;雪狻猊张嘴一口咬住胡砂的后背，将她甩在自己背上，纵身跳了老远，它难得有这么听话的时候。谁想它刚刚跳起，那只暴跳如雷的梼杌便抬手拍了过来，雪狻猊险险避过，却避不过掌风，那就像卷过一阵狂风似的，胡砂险些从雪狻猊背上被扇飞出去。下面有许多人在惊叫，原来梼杌突然发现了珍贵的雪狻猊灵兽，立即盯住不放，兴奋地号叫着，甩开四爪紧追不舍。雪狻猊左右灵活地躲避跳跃，胡砂紧紧抱住它的脖子，被颠得七荤八素，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还不想死啊！芳准在后面叫了一声：&ldo;小乖！&rdo;雪狻猊立即会意，纵身而起，这一跳足比梼杌的脑袋还高，足下生了祥云，眼见便要飞上云端，忽听耳后风声锐利，破空而来，梼杌的大爪子又抓上。雪狻猊要躲开它笨重的攻击很容易，奈何梼杌一举一动都带着戾风，足以吹散它聚齐的祥云，令它无法腾云，这一下的飓风又把它吹得在半空打了个滚，胡砂差点被丢出去。再来两下子，她可真的撑不住了。胡砂死死抱着雪狻猊的脖子，被甩得头晕目眩，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恍惚中听见许多人在大声念咒，头顶霎时变得光华灼灼，像升起另一颗太阳似的，紧跟着无数柄巨大的刀剑从天而落，狠狠扎在地上，足将地面扎得像个刺猬，梼杌躲得慢，被十几根巨剑穿透了身体，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地下也传来轰鸣之声，一瞬间地面绽裂开，射出无数长矛巨钺，从下面刺出，正中梼杌。它痛得狂嚎乱吼，没命挣扎，血流了一地。胡砂到如今才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正要好好喘上一喘，忽觉身体被一股大风卷起，她一下子就从雪狻猊的背上翻了下去，混乱中，脑袋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撞，登时人事不省。她又要死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脑袋都能摔烂。就算脑袋没摔烂，也会成为梼杌的晚饭，虽然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唉，爹娘一定要为她伤心死了，他们的女儿莫名其妙死在了异乡，到死也没能见到青灵真君的面。想回家，到最后还是变成了梦幻泡影。胡砂很难过，她吸了吸鼻子，翻个身继续睡。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翻书的声音，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ldo;要是醒了就坐起来吧，睡在石头上会受凉的。&rdo;胡砂猛然睁开眼，不可思议地转着眼珠子打量周围。她没死？再看看对面的人，一袭白衫，面容清俊，不是师父芳准是谁？&ldo;啊！师父！&rdo;胡砂嗖地一下坐了起来，动动胳膊动动腿，好像不疼不痒，&ldo;我没死？&rdo;芳准坐在她对面，背靠着树，正低头翻那本从书局花五两银子买来的书，一面看，一面心不在焉地说道：&ldo;有师父在，你怎会死？&rdo;&ldo;可……这里是什么地方？&rdo;胡砂疑惑地看看周围，遍地乱石，林子里的树都生得盘根错节，显是从未有人踏入过。芳准淡道：&ldo;好问题。这里是崖底，咱们被梼杌从上面推下来了。&rdo;胡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芳准把书&ldo;啪&rdo;地一合，胡砂这才发现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ldo;师父，您受伤了？&rdo;她问得小心翼翼。芳准沉痛地点了点头：&ldo;不错，当时梼杌将你从小乖背上扇下，为师怕你摔死，只得用捆仙绳先将你套住，不料那梼杌中了太阿之术还能挣脱出来，打了为师一掌，所以咱们就一起跌下悬崖。为师的小指都断了。&rdo;他竖起左手，果然小指肿得厉害。胡砂干笑两声：&ldo;多……多谢师父……那个……辛苦您了……&rdo;芳准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靠在树上动也不动，神色悠闲：&ldo;也没什么。只当休息休息吧，等他们下来找到咱们就行了。胡砂，为师有些口渴，你去前面的水涧取些水来。&rdo;胡砂答应了一声，赶紧去林子里找水涧。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看芳准，他还靠在树干上，像没骨头的人似的，他平日里虽然随和亲切，却很少在小辈面前做出这般无礼的姿势。而且，他方才说等人找下来，倘若在平日，只要用腾云术飞回去就行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胡砂倒抽一口凉气，掉头飞快走回去，蹲在他面前也不知该怎么问。芳准垂着眼睫看书，低声道：&ldo;你还不去取水，在这里傻站着干吗？&rdo;胡砂愣了半天，眼前突然一花，忍不住就掉下两颗眼泪来，颤声道：&ldo;师父……您……您是不是还受了更严重的伤？是我害的吗？&rdo;芳准笑了一声：&ldo;你不必担心，只不过断了一根肋骨，受了点内伤，暂时无法运用法力，调息两三日便好了。这两三日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找过来，你只管去取水，别哭哭啼啼的。&rdo;胡砂犹豫了半天，他说得轻松，但她又不是傻子，被梼杌那么厉害的凶兽打了一掌，怎可能只受一点伤？他连法力都不能运起，甚至连疗伤也做不到，很明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胡砂心乱如麻，想再问个清楚，又怕说得太多反而让他耗神，只得咬牙掉头跑去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