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臣妾守着殿下。”沈涤尘看我坚持,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困了就到床上躺下睡觉。我答应之后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大约过来一个时辰,沈涤尘果然浑身滚烫,烧起来了。他闭着眼皱着眉,起先是喊自己的母亲,然后喊姑姑,我给他加了一层被子,又让柳道可命人烧了热水拎进来替他擦拭身体。
强行给他灌了一碗热水之后,他总算缓和些,可嘴里还是小声地喊着谁,我附耳去听,他喊的是“念儿……念儿……”
心里好像有个地方开出来的花朵被冰凉的雪覆盖,慢慢地消亡。我趴在床沿边看他,他的睫毛好长,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一张薄唇棱角分明。我忍不住身手去触摸他青色的胡茬,有一些扎手。
毫无征兆地,他一把握住我伸出去的手,嘴中含糊道:“念儿……你别走……念儿……”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沈涤尘这个样子,本不想管,可又觉得他受伤或许与父亲有关,心中愧疚,最终还是把手从他手中抽走,来到门口小声道:“柳大人。”
“臣在,太子妃,殿下怎么了?”柳道可很快应声。
我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对柳道可说道:“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道可屏退左右,走到门边,道:“太子妃请讲。”
小声说了自己的请求后,柳道可显得很为难。
“去吧,”我把沈涤尘平日戴在身上的一快玉佩塞到柳道可手中,“若是她肯来,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若是她不肯来,那也不要勉强。”
柳道可稍有犹豫,最终还是拿着玉佩离开了。
他离开许久,直到我伏在床沿就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外面有动静。我拉开门,是柳道可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兜帽披着大氅的人。他们步履匆匆,很快来到殿内。
那人摘掉兜帽,露出一张英气的脸庞,正是张念无疑。
她并不与我寒暄,直接开口问道:“他在哪里?”
我把张念引到床边,她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沈涤尘的伤,蹙起眉仔细地检查着伤口有没有被包扎好。确认过没有什么不妥,她替沈涤尘掖了掖被子,握着他的手道:“阿尘,我来了。”
柳道可适时地退出殿外,而我却不能,于是我只得一个人避进暖阁中。
暖阁与寝殿也不过一道屏风,并不隔音。后半夜的时候沈涤尘醒了,他语气有些惊讶:“念儿……你……你怎么会在这。”
张念的声音有些沙哑:“是太子妃让道可把我带来的。”
“前些日子……你不肯见我……”
“别动。”张念说,“你若明天还想去宫中晨省,你就不要再动了。”
“你陪着我好吗?”沈涤尘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期待,祈求,撒娇。这与对我和徐良娣的温柔是不同的,那是自上而下的施舍。他对张念才是真正的爱的小心翼翼。
我躺在暖阁的榻上望着树影在窗上摇摆,心中想到宋云朗,他大婚前偷偷来东宫见我,也是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可惜昨日已逝,他现如今已经与董鸣珂琴瑟和鸣。我只会在这东宫里一日日老去。或许有一天沈涤尘登基为天子,那我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老去。我这辈子还没有体会过男女之间情投意合,也永远不会体会‘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心境了。
他们后面还说了许多的话,我却没有心情去听,只是闭着眼睛自怜。
寅时的更鼓敲完,张念披上来时的大氅和兜帽离开。我自暖阁出来发现沈涤尘睡得正熟。伸手去探他的体温,烧也已经退了。
沈涤尘没事,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困意来袭。我自己解开衣裙想要躺到床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沈涤尘身旁原本叠好的被子已经凌乱,我又将衣服合上,躺到靠窗的榻上。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轻抚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是沈涤尘。
他眼神温柔:“怎么不到床上睡。”
你是想让我在同一夜接着睡别人睡过的床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臣妾怕误碰殿下的伤口。”
沈涤尘突然俯身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他的呼吸有些重,语气旖旎:“皎皎,谢谢你。”
我知道他谢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没有说话。
沈涤尘走后,我回到床上总算安安稳稳睡到日上三竿。期间妆成来叫了两次我都没起。后来还是鹅黄来告诉我徐良娣一早在前厅等我问安,已经等了许久,如今时候不早,是否要留她用午膳。
听闻怀孕的徐良娣在前厅等了一早上,我瞌睡霎时间去了大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梳洗,让鹅黄快些把人引到寝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