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等了一夜,谁知薛严竟整晚没有回房。下楼随意用罢早膳,后院薛严亲卫队的马又被牵走几匹。
再这样下去,便没有机会出逃了。
念及此处,江浔抬步走回,询问门口侍立的守卫:“敢问大人何时回驿站?”
一个守卫道:“姑娘,宁大人只让我们在此处保护您的安全。至于都督大人何时回来,属下也一概不知。”
“多谢你了。”
如今这般情况,也不能一味等薛严回来再做行动,倘若他一直不归,不免将一线生机尽将浪费。江浔心定,今夜便豪赌一番,不成功,便成仁。
江浔招来小桃,笑道:“我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净坐一天,难免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你便为我指引吧。”说罢,两人便走出房门,正要下楼。
守卫章一说道:“姑娘,宁大人说了外头人群乱遭,还请您尽量待在房中。”
宁则只说派了人守护,可没说过不让出去,这两名守卫应当是担心万一出了乱子,引得看护不利的罪名,索性不让江浔出门最为省事。
闻言,江浔回转身,笑道:“左不过就在驿站附近略走动几步,想来不妨事。”看守卫还要再言,她抬抬手,“你们还需和大人交待,我也不想难为。既是如此,你们其中一个跟来便是。”
江浔绕了驿站观察,看后院布置,只有她如今所住这间和隔间立有侍卫,想来驿站现住的达官贵人,单有薛严一位。
如此,便不用担心出逃时遇到别家侍卫,旁生枝节。
大堂里都是寻常布衣百姓,人堆里偶尔能看到几位身着锦袍的官员,略停留歇脚一阵便打马离去,这样就更验证了江浔的猜测无误。
“昨日你说的茶馆我倒想去看看,这就带我过去吧,也不知这个时候能不能看到杂玩。”江浔携了小桃,抬步便往驿站外走去。
似乎想起身后守卫,江浔和颜悦色说道:“茶馆只在驿站旁边,我稍看几眼便即刻回来,想来不会遇到危险。”
守卫如何能硬拦,只好又叫了一人,一齐侍立江浔身后。
茶馆外江湖艺人已支起摊子,面前挂了黄纸,上面潦草写道“家中变故,卖艺为生。”离他几步远外,还立有一个身着破布麻衣的女子,脸颊冻红,嘴角开裂,蓝布巾挽起头发、包在额间,手捧一个缺口瓷碗。
艺人左脚做出金鸡独立的架势,两手大开大合,嘴里不停吆喝,吸引街边众人围成一圈。见来人渐多,他放声叫道:“小人不得已和自家妹妹卖艺讨口饭吃,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表演一出顶碗,还望大家捧个热场!”
话毕,看客齐声叫好。那名女子蹲身拿出一叠瓷碗,先抛出一只,艺人翻手一接顶在头上。再抛来一只,艺人有心卖弄,忽而身子转个圈,估摸瓷碗落点,便定定站于原地。碗边碰撞出脆响,第二个碗也接住了。
霎那间,人群又爆发轰鸣。
艺人朗笑几声,接连又往头上叠落。。。。。。
江浔趁现在人潮鼎沸,无人注目,在内圈偷眼去瞧驿站周围布置,一排褐墙黛瓦的房屋林立,仔细一看,只有成衣铺、早食店、并有几间卖马具、船具的铺子,无官府衙门设立在侧。想来这里虽是交通往来的要紧地段,但并没有身处浮阳郡主干街坊。
这样一来,晚上便不必担心离官府过近,碰上衙门侍卫。
再者,浮阳码头虽然人群纷乱,却也是助力江浔出逃的一大机遇。船夫这些日子见过各地来避难之人,携家带口,各形各色,便不会对江浔过多关注,耽误出行。
正暗自盘算中,忽然铜锣一声利响,打断了江浔思路。她下意识回神去瞧,艺人头上已约莫顶了十数个瓷碗,左腿仍勾在右膝,不曾摇晃半分,表演已经结束。
那名女子顺势围绕人群,手腕抖动破口碗,讨要赏钱。她表情木然,眼神死寂,连伸出的双手也布满冻疮。
有些看客瞧着她可怜,往碗中甩了几个铜板。女子略一点头,表示谢意。更多人则面上意犹未尽,却渐渐散去。
见女子只收钱不张口,有人嘀咕道:“一直没出声,难不成是个哑巴?”
那女子顿时蹙眉,眼睛微微瞪大,分明已然听到这话,却仍不回应。脊背挺得笔直,抿唇转向江浔这边。
江浔本不忍看穷苦人家受累,便从荷包里拿出两锭银子放在碗中,有意贴补一二。
看到来人出手大方,举碗女子怔愣抬头,直勾勾和江浔对视,打量了江浔浑身服色,却没有再点头致谢,反倒撇嘴走过。
态度已经超出漠然,反倒上升为不屑了。
这举动落到旁人眼里,一时间,又听几人讥讽。
“人家给了她这么多钱,也不好生道谢。”
“怪不得家道中落,就她这脾气,出去得开罪一圈人。”
“唉,这年头不容易,卖艺的人都脾气大些,倒也正常。”
那女子没将这些话放在耳里,继续认命地凑到众人身前,晃动钱碗,可却再没有人愿意发善心掏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