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绯点点头,小脚丫不住摩挲着沙地,似有些微的赧然:“萧弋,其实……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啦。说真的,我感觉,你并不算太坏。”
萧弋满眼的山长水远:“好了,快去找你的曦行哥哥吧,要不然你秦大小姐亲自炮制的美味,就要凉透啦。记住咯,是你亲手做的。”
棚屋离得海岸不近,秦大小姐三步并作两步地一阵猛冲,将热乎乎的烤鱼带到了棚屋之中。
沈夜确如玑玄子所说,刚好在前一刻醒转过来,此时上身斜靠床栏,正微蹙长眉,忍着伤痛接受那位小孩外貌的老老老前辈一丝不茍的检查。
“锦衣卫的小子,头先本尊只顾处理你的皮肉之伤,倒没留意其它,这会儿才发觉,你身上好似还有点别的东西,很值得说道说道。本尊问你,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就类似于、类似于突然之间的头痛,天崩地裂的那种痛!而在这头痛发作期间,你又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
这老匹夫说得太起劲儿,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蹬着床铺,向前躬着身子,还把胳膊肘架在膝盖上,挤眉弄眼地冲沈夜狂喷口水,活脱脱一个飞扬跋扈的老流氓,哪儿有半分隐逸高人的风骨。
“小子,本尊感觉,你的脑子里,一定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致命,但留在脑子里始终是个隐患。这不就赶巧了么,斩胳膊剁腿、挖眼割鼻子,这些本尊全都试过了,可唯独就是还没试过切人的脑袋!不如这样,你当本尊的试验品,把脑袋借给本尊,让本尊剖开来看看,那些东西到底是个啥?”
秦绯没听到前情,呼哧带喘地走到房门口时,就听到玑玄子要把沈夜脑袋剖开的那句难以置信的言论,一个瞬息惊得飞起十万八千里。
“前辈,您说什么?!切开脑袋曦行哥哥不就没命了吗?!”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沈夜床前,直将手上串着烤鱼的长签子当成了武器,鱼头直怼玑玄子,誓死护卫起沈夜的安危。
岂料烤鱼的香气过于诱人,玑玄子对秦大小姐的气势如虹视若无睹,却被那条肥鱼勾走了三魂七魄,像只小哈巴狗似贴着鱼身可劲儿嗅嗅,就差直接伸出口条来。
这老匹夫盯盯烤鱼又瞅瞅秦绯,小眼睛滴溜溜转上两转,呵呵两声不明意义的假笑,再不搭理沈夜和秦绯,自个儿嗦啰着舌头,摇头摆尾地出了屋子。
秦绯眼见玑玄子离去,赶忙坐到沈夜床边,将烤鱼举到沈夜面前,既愤慨又羞涩地道:“那位老前辈真是太过分了!即使医术再高明,也不能说无稽之谈啊!曦行哥哥,你怎么样?可感觉好些了?你一定饿坏了吧,喏,这是我烤的鱼,你快吃!”
沈夜眉心深锁,并没去看秦绯。
他仍在思索着玑玄子所言,并回忆起很长时间以前,燕京冬日里的某个说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
秦绯不知其中因由,还以为是玑玄子惹恼了沈夜。
沈夜还没出声,她自个儿先火冒三丈起来,又是咬牙又是剁脚,小胳膊也疯狂飞舞,指着天地对玑玄子一通数落,说这老匹夫当初在金陵助纣为虐又以诈死脱身,本就不是什么善类。
她手上的烤鱼,自然也快被她从签子上一甩而出。
“秦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玑玄子前辈话虽超出你我认知,却没有恶意……”沈夜又紧紧地皱起了眉。他伤势严重,双手根本无力抬起,甚至连说话与喘息都会牵扯伤处,因此每个字都很勉强。
“曦行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绯闻言立马停止了对玑玄子的言语攻击,“那个……你瞧,鱼都要凉了,我喂你多少吃一口好不好?”
沈夜瞥一眼秦绯的一脸碳灰,清冷抬眸:“这是你做的?”
“……嗯。”秦绯应声时,带着些许不那么自信的扭捏。
“秦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今日几遭凶险,你惊魂未定,也早疲惫不堪,当真辛苦了你。”沈夜一身沉静,但深渊般的视线,又像在一瞬洞悉真相。
秦绯却没觉察沈夜目中的微光,只道她的曦行哥哥终究理解了她的赤子之心,即刻小脸通红、耳根发烫,小手拇指与食指并拢,一小块一小块地扯下鱼肉,送入沈夜口中。
沈夜至此不再多言,只将目光岑寂地移往了窗外,望向无边无际的夜色与深海,还有远处浅滩上,那仍旧燃烧未熄的篝火。
玑玄子留下沈夜和秦绯俩人在屋里,就颠颠地就往岸边篝火这头跑来。
萧弋并没挪窝,当下依然坐在火堆旁。他手上也没闲着,还在烹制着剩余的虾蟹。
“呔!本尊就知道,那小丫头绝没有本事烤出那么香的鱼来!”玑玄子从暗中虚晃一下脑袋,随后便一步跳到萧弋身旁,冲着火苗里的海鲜垂涎三尺,“小朋友,可以吃了没?本尊都快要饿疯了!”
“前辈,好的总是留在后面的,稍安勿躁嘛。”萧弋挑了只超大号的贝壳给玑玄子,让他先解馋,而后便又照看起其它食材的火候。
“小朋友,江湖与朝廷一向两不相干,你身在往生楼,却怎么和锦衣卫那小子走得那么近?”玑玄子呲溜呲溜地欢享美味,“别的不说,就你俩那一表人才的模样,并排往那儿一站,好么,那也忒养眼了!”
他吃着手里的,盯着火上的,又道:“不过那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她简直吵得本尊心烦意乱!你却有耐心与她相处,还能帮着她讨好锦衣卫那小子?小朋友,你若不是菩萨心肠,就是另有所图。可往生楼的人,怎么可能心肠好!快,告诉本尊,你到底在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