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太子的脚步略有些停滞,在皇帝回头看过来时,他有些尴尬地回答道:“父皇,五弟的常胜大将军不是儿臣打死的。您可能是国事繁忙,所以不记得了,去年五弟生辰那日,儿臣邀您一起去皇子所,结果刚好赶上五弟和六弟、七弟在玩斗蛐蛐……”
后面的记忆,不用太子再帮忙回忆,皇帝就自己想了起来,当时被一起处决的,可不止那只名为‘翠翠’的蛐蛐,还有另外两只被压着打的蛐蛐,通通被他下令,让康公公亲自动手处决了。
“哼,他倒是记仇,还把仇记到你身上了?即便是去年,那也是将要成年的人了,结果还没有个正形。”皇帝显然觉得问题都在儿子身上。
太子嘴角微微扬起,“五弟一向率真。”
皇帝继续不满:“你为了弟弟着想,特意拉着我去考教他们的功课,结果他们不仅不认真修习学业,还成天惹是生非,那几只蛐蛐就是代了他们的过错,有何脸面怪罪于你。”
太子:“……”若是为了考校功课,何苦在五弟生辰去,他当时分明是想让父皇和他们一起休闲一二,既能让五弟在生辰当日得到父皇的陪伴,也能让父皇在忙碌之余得以休息。
结果,当真是弄巧成拙,给了五弟一个个大大的‘惊喜’。
“父皇,五弟还小,他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当日我确实也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更何况,五弟其实也没做什么,那些小麻烦,哪个弟弟没给我找过呢……”
太子分明只是想为礼霸开脱,不想礼霸在皇帝心里的形象变差,结果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太难了,这就是身为太子和大哥要付出的代价吗?
康公公跟在二人身后,头还是微微垂着,但心里却道,这恐怕是他家皇上体会不到的幸福的烦恼吧。
果然,皇帝是体会不到的,也许他体会得到,但曾经没有的他,不愿意体会。
“呵,所以还是你这个做大哥的没有。当日之事,分明是朕下令,结果小五这个欺软怕硬的,非要找你的麻烦,你自己想一想,这样难道合适?你是太子,小五为什么敢如此针对你?”
要说太子,皇帝其实没什么不满意的,对着朝臣,他既温润又不失立场,说笑面虎有点过于高看太子的心计,但身为储君,太子已经用这些年的办事之道,让朝臣明白了一个道理。
虽然太子看上去比皇上要好说话,但那只是在可放可不放的事情上愿意好说话而已,一旦涉及到朝政重心,太子的手段不会比皇上要温和。
对朝臣,太子做到了身为太子应该做到的地步,但是,对兄弟,皇帝却觉得对方太过忍让了,若是任由其继续发展,难以保证将来不出现兄弟阋墙、祸乱朝纲的事情。
于是到最后才下手,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他们的羽翼,让他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老三、老四早成年了,他却压着他们继续念书,不安排差事的原因。
皇帝总打算让太子不要始终以兄长的身份看待后面的皇子,他希望他以太子的身份当先,能够利用太子的身份,以权势为筹码,去拉拢或打压其他皇子,成为一个古往今来都该如此的太子。
但太子总是油盐不进。
这次,皇帝的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了,他就不信,太子这次难道还能嘴硬?嗯,前面就是皇后的坤宁宫了,等会儿让皇后加上太子喜欢的一道菜吧。
皇帝的话,确实说得非常直白,太子也开始深思,是啊,他不仅是小五的兄长,也是太子,小五怎么敢屡次三番地跟他不对付呢?
小五才刚刚成年,又没娶妻,母妃有无权势,在外估计也没有认识几个朝臣,肯定不是被那些阴险狡诈的臣子给骗了,故意来针对他的。
那小五为什么敢这么做呢?嗯……敢?对啊,普通的臣子对太子可以说敢或不敢,可弟弟对兄长有什么敢不敢的呢?小五嘴上说他是个坏太子,但其实心里还是一直把他当兄长的,所以才能够像民间的弟兄之间一样,有什么就说什么,而不是慢慢的、慢慢的,就跟他疏远了,好像三弟那样。
这样想着,太子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显得快活了起来,还有什么比自己用心照顾的弟弟,能够不在意外人那些所谓的身份变化,而始终把自己当哥哥,更让人高兴的呢?
看着太子的表情变化,皇帝心里一沉,又是这个表情,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太子,你怎么想?”
太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让自己保持太子的风度:
“父皇,多谢您提点儿臣,儿臣想明白了。五弟之所以怪我,其实是因为五弟信任我,在他眼中,我不是一个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太子,而是从小照顾着他们的大哥。所以他的蛐蛐死了之后,委屈、伤心、愤怒的他,才会怪我。毕竟人都是会将自己的情绪放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的。”
皇帝:那朕呢?朕难道不得小五的信任、在意吗?怎么只找你的麻烦,不找朕的麻烦?
皇帝在心里怒吼,但这话说出去有损他身为皇帝的威仪,显得有几分小气,于是他换了个说法。
“太子,你想岔了。他分明是在找你麻烦,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辛苦了吗?如何是在表达自己的在意,你不要被你自己这颗兄长之心给蒙蔽了双眼。”
太子赶紧解释:“父皇,儿臣不辛苦的。其实五弟时不时给儿臣找些小麻烦,都不算什么麻烦,每次都让儿臣哭笑不得,想一想,其实还让儿臣从繁琐的政事当中得到了些许休息,心情也舒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