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得手指蜷缩,语气中带着泣音,断断续续:“这是…这是什么……医生,我看到,在动……里面有数不清的虫子……它们钻进去了,好多好多……”
沈甲把注射袋挂得更高一些,关掉卧室的主灯,只留下昏暗的睡眠灯。
失去明亮的光线之后,那些蠕虫立刻隐匿进黑暗。
注射袋变得安静无比,里面的液体除了颜色有些奇怪以外,看上去和普通的药物没什么区别。
沈甲的手臂从一侧探过来,将沈暮云搂进自己怀中。
“不用怕,云云,”他低头,温柔亲吻沈暮云的额头,带来一阵好闻的香气,“你只是太紧张了,人类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出现幻觉。”
沈暮云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将整个身体都靠近他怀里,嘴唇不停哆嗦:“……可我确定我看到了,刚才,药,还有绿色的虫子……它们跑进我身体里面,会不会把我从内脏开始完全吃掉?”
“当然不会。”沈甲磁性的声音就贴在他耳边,“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整晚都不离开。”
沈暮云把脸完全埋进沈甲怀中,不敢再看左手吊的注射袋,依然无法停止颤抖:“可我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医生……哪里不对。”
沈甲将他汗湿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暮云安静几秒,鼓起勇气去感受身体的变化。
针扎进去的地方已经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愈演愈烈的热意,以针尖为原点,迅速向全身蔓延。
流入体内的“药物”正在和他原本的血液发生剧烈化学反应,脆弱的血管难以承担如此高强度的冲击,在身体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随时有可能爆炸。
左半边身体离针孔更近,已经流起了热汗。
右半边身体还没等到扩散的“药液”,依旧在因为害怕而流冷汗。
左右两边完全撕裂,药液所到之处都在酸痛、发痒、燥热,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血管里骚动。甚至他的灵魂似乎也跟随身体一起被扯成了两半,脑袋痛得要开裂,分不清是幻觉还是记忆的画面不停从他眼前闪过。
沈暮云发出痛苦的呻。吟,喃喃着胡言乱语:“……肚子,肚子好涨,头好痛,要裂开了,心脏也很难受,我是不是死了?不对,我早就死了,我明明掉进了山崖下面,被……被……”
沈甲端过旁边提前准备的“镇定剂”,喂沈暮云喝了两口,像哄生病的小朋友那样温声哄着:“嘘——嘘,没事的,我的宝贝,再忍耐一下,你的身体过分脆弱,第一次接受治疗难免有些难受。但不必害怕,你听到了吗?你的骨头上在重新长出肉,窸窸窣窣的,多么让人安心的声音。”
沈暮云咽下“镇定剂”,口腔里残留了浓烈的甜腥味。
他近乎崩溃的精神立刻被强行复原。
涣散的瞳孔重新开始对焦,迷离的目光落在沈甲脸上。
沈甲再次亲吻他,几乎将他整个抱进了自己怀中,宽大细腻的手掌放在他快要烧起来的腹部。
沈甲的手很凉,很舒服,恰当好处的中和了过于滚烫的热度。
沈暮云感觉好一些了。
他顺着医生的动作往下看,懵懵懂懂看向自己的身体,竟真的看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架森森白骨,空荡荡支撑着丝绸睡衣。
他应该尖叫,但刚喝下去的镇静剂效果极好,他的情绪无比平和,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脚骨,欣赏新鲜的血肉从骨头上生长。
那些血肉在生机勃勃的蠕动,血管、经脉、皮肤碎片、毛发全部清晰可见,哪怕是世界上最骇人的恐怖片,也无法拍出这样毛骨悚然的场面。
沈暮云只是微微歪头,缓慢道:“真的在生长……”
“嗯,在长,”沈甲弯起眼睛,“你的身体太缺乏营养,补充营养就好了。”
沈暮云把手覆在沈甲的手背,隔着他的手掌去感受腹腔的跳动,眼睛里迷茫更甚:“这里面也在长吗?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在长什么?”
沈甲的视线定在他脸上,评估着人类精神所能承担的极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宝贝的意愿,温柔问:“想看看吗?”
沈暮云点头:“它跳得太厉害了……我想看看。”
沈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喂他喝了一口“镇定剂”,然后才松开手,跟沈暮云道:“那就自己解开看看。”
沈暮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凭借本能,开始一颗一颗地往下解纽扣。
哪怕连喝了两次镇定剂,当薄薄的丝绸布料往两旁散落时,他依然在感到头皮在发麻。
他死死盯住睡衣,隐隐觉得自己即将见到一个极为可怕的真相——
解到最后一粒扣子时,他停住了动作。
沈甲也难得有些紧张,立刻道:“或许可以下次再看,云云,不必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但沈暮云只停顿了三秒,他咬住牙,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执念,不管不顾地将最后的扣子解掉,拉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