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断不断地飘落。
很快,千野幸刚刚擦拭干净的墓碑顶上,就再一次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有的雪花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慢慢顺着墓碑上篆刻的烫金色汉字蜿蜒淌下。
是……
你在流泪吗?
短暂恍惚了一阵,千野幸的眉目之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伤感,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将墓碑清理完毕之后?,千野幸收敛起?眼底不慎泄出的异样?之色,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一束白菊,摆放在了墓碑的正下方。
时值黎明,深灰色的天?空中?依然飘着细雪。
在千野幸忙忙碌碌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在他身后?,已经将香烛点燃、摆放进墓碑前头那?一方小小的祭坛里的五位警官大人面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们知道这方墓碑的主人是谁。
他们同样?也以为自己非常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其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
往常过来?看望故友的时候,他们做着这些洒扫、祭奠的琐事时,除了感伤与怀念之外,倒还没什么其他的感触。
但?……此时此刻。
——望着千野幸认认真真为[千间目]的墓碑洒扫清洁,五人心头不免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就……
自己给自己洒扫祭奠、少?走几十年?弯路什么的……
——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啊?
互相对视了一眼,绿川光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道:“千野君……?这些事情你其实可以不用——”
“——没关?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哑柔滑的声音轻轻打?断。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仔细地为白菊整理了一下花叶,千野幸将毛巾丢入水桶、微微直起?了腰。
“如果是[他]的话……我想我是应该为他焚香供奉。”
——说到底,这是自己欠[他]的……
这也是……
千野幸亏欠[千间目]的。
这样?说着,千野幸倒也没有要回转过身的意思,只是依旧低垂着头颅,静静地伫立在[千间目]的墓碑之前。
千野幸的身材并不算太过消瘦,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一类,只是个子较寻常人高出一截。此时此刻,他就这样?披着深黑色的大衣,一言不发?地默立在一方漆黑无光的墓碑之前,听凭长发?与肩头落满白雪。
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相互纠缠、融汇。
在这样?一片逐渐逐渐被纯白色的漫天?飞雪所彻底侵占的天?地里,他的背影仿佛是这一片渺白幻象之中?唯一的真实,唯一的色彩。
也是……
唯一的寂寥。
——他看上去有些难过。
望着千野幸的略显萧索的背影,绿川光唇瓣嗫嚅、欲言又止。
但?……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切曾经让他困惑、让他痛苦、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的问?题,在今晚……不、就在不久之后?,他便将迎来?解脱。
一片静默。
簌簌落雪之中?,六道身影长久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凝望着眼前这方矮矮的墓碑,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