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博文站在队伍最末端,几乎听不见前面再说什么,可他依旧站的笔直,态度恭敬又谦卑。
只见兵部尚书沈天佑手持笏说着上前启奏,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镇国公世子年轻有为,剿匪有功,臣认为应当嘉奖。”
这回,苏博文听得真切,但这话从沈天佑嘴里说出赖,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上前一步,躬身说:“国公府深受皇恩,为国效力,替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居功!”
皇上抚掌而笑:“镇国公英勇善战,边城一役,重创大殷,十多年了来,边城安宁,果然虎父无犬子,苏世子此次剿匪,大获全胜,该赏?”
突然,有小太监急急的进了勤政殿,苏博文瞄了一眼,他手上拿的,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报,南疆匪患又起,黑风山的张虎带着人屠了山下的村庄,上百人无一人活口!”
传令太监的身音急促又响亮,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博文身上,南疆剿匪的主帅就是他,明明肃清了匪患他才能回京,如今不过短短两个月,黑风山的土匪又卷土重来,这怎么能不让人生疑呢。
苏博文心里咯噔一下,黑风山下的村民,那是受黑风山土匪庇佑的,他们都是被地方官盘剥得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男人上了黑风山落草为寇,老弱妇孺在山下种地,农忙时节,张虎甚至让手下人下山帮忙,而黑风山打劫的,都是过往富商和贪官污吏。
他多次上书皇上为黑风山的土匪陈情,甚至用身家性命给他们做担保,才让皇上同意免了张虎他们的死罪,如今张虎应该在流放岭南的路上。
就算张虎逃脱,也定然不会去屠村,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皇上看向苏博文:“苏爱卿,黑风山匪患一事,是你亲自处理的,你可有话说!”
苏博文据实回禀:“启禀皇上,张虎现在应当在流放岭南的路上,其中几个手上有人命案的也移交给官府,黑风山的其余众人皆已经遣散回本籍,屠村之事怕另有隐情。”
吏部尚书刘全道:“方才得到消息,张虎在路上杀了押送官兵,不知所踪!”
周淮安上前一步道:“军报上说的清楚,是张虎屠了黑风村,微臣记得当初苏世子几次上书,说张虎落草为寇实属无奈,让皇上免了他死罪,苏世子的妇人之仁,害得黑风村上百人枉死,苏世子要对此事负责!”
皇上看向沈天佑,问道:“苏博文是你们兵部的人,你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沈天佑振振有词道:“苏世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微臣以为,苏世子本性善良,不宜带兵,微臣恳请皇上免了他兵部的职务,我身为他的长官也难辞其咎,微臣甘愿罚俸一年。另外,还要找得力之人,尽快将张虎和他的余党捉拿归案。”
皇上冷眼瞧着底下众人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下面的人噤若寒蝉,苏博文这次是栽了,可也没人敢上去踩几脚,皇上最近对镇国公府的恩宠让人看着眼红,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想为苏博文求情的也不敢贸然开口,君心难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上早就习惯他们这幅样子,耐着性子问:“唐太师,你觉得沈大人的提议如何?”
唐太师道:“微臣以为沈大人之法不妥!微臣以为应当查明真相,黑风山的村民是否是张虎所杀,张虎又是如何杀了押解的官差,若真张虎所为,苏世子办事不利,光革职远远不够。若此事另有隐情,那么到底是谁所为,有何目的?不管是何原因,事情查清楚,在下定论不迟。”
皇上赞许的说:“唐太师所言甚是,此事与苏世子脱不了干系,暂且收押天牢,刘全,你速速派人到南疆,务必查清此事,给黑风村村民一个交代!”
一直不说话的太子太傅赵安泰道:“皇上,臣恳请让苏博文随吏部的人一同前往,他在南疆剿匪半年之久,对当地更为了解,方便追捕逃犯!”
周淮安阴阳怪气的说:“赵大人,苏博文现在已然是阶下之囚,放他同去,是想让他好在半路逃脱吧?”
再入南疆
赵安泰从容不迫的说:“圣上,微臣虽是苏博文的岳父,此举却并无半点私心。南疆地势复杂,瘴气横行,没有人带路,只怕吏部的官员难以行进。
至于有心放苏博文逃脱,那更是无稽之谈,他若是真有不臣之心,何必千里迢迢回来自投罗网,于他而言,在天牢呆着比去南疆更安全!”
赵安泰是太子太傅,也是大朔有名的谏臣,朝堂上一半的人被他弹劾过,说他徇私枉法,还真没人信。
沈天佑说:“他用性命担保张虎不会再于朝廷作对,张虎转眼就杀了一百多个村民,按照大朔律法,苏博文需要收押候审。让一个犯人去追凶,大朔难道是无人可用了吗?”
有了岳父赵安泰的提点,苏博文当即跪了下来说:“皇上,南疆黑风山的土匪,并不向传言中的那么十恶不赦。匪首张虎,只抢掠富商和大官吏,而且只取财,不伤人,在当地威望颇高。
微臣之所以一再上书求皇上免去他的死罪,不止因为他罪不至死,还因为在南疆百姓心中,他不是土匪,而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为了不激起民愤,才判处他流放之刑。黑风村的村民更是受他庇佑,屠村的人绝不可能是他求皇上准许微臣再入南疆,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