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广场上找了一个公共长椅,面向港湾码头排排坐,都满脸虔诚地捧着温热的糖三角,啊呜一声咬下一大口。
与唇舌最先接触的是柔软又有点劲道的白面皮,并不过于厚重,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享受了第一口微微回甜的滋味后,便可以从缺口处看到内部半凝固状态的溏心。糖浆均匀挂在内壁,随意一咬就能收获甜美幸福的滋味。
对于喜好茶泡饭、珍惜每一口食物的中岛敦来说,这个几口就能吞下的糖三角代表着平静生活才能享受到的美味;对喜欢汤豆腐的的泉镜花来说,软乎乎的糖三角给她带来非常契合的温柔口感;而对本就喜欢甜食的川上加奈来说,这个糖三角分量正好,每一口都能让她幸福得冒泡。
啵的一声,粉色的小泡泡从小加奈的头顶飘起来,悠悠顺着海风飘远,还没等真的升至高空,就被一个突然掠近的白色身影戳得支离破碎。
一只快速俯冲的海鸥终于选定了目标,那就是川上加奈手里只吃了一半的糖三角。在性格霸道的海鸟眼中,人类幼崽根本就不值得关注,重点只在于幼崽手里的食物。
也正因为这个氛围过于平和,以致于海鸥飞速叼走糖三角的几秒钟里,并排坐着的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中岛敦和泉镜花的视线追着海鸥飘了一会儿,然后一同低头看向怔愣当场的小加奈——
戴着遮阳帽的小姑娘仍旧微微垂首,定定地注视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油纸包,湿润的油纸边缘还挂着一小根纯白的鸟毛,代表着那半个糖三角曾经存在过的事实。而海鸥大盗就像怪盗基德那样成功偷袭,带着战利品远走高飞,只留下“白色的预告函”聊以慰藉。
小加奈瘪了瘪嘴,最后还是忍着没哭出来,只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缓缓失去了颜色。
完、完蛋!
回过神的泉镜花和中岛敦都紧张得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地思考哄孩子的手段。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想到合适的对策,川上加奈竟然已经自己恢复了过来,抬起头看向两个满脸严肃的小伙伴,自我安慰一般强调道:“我不伤心,糖三角很好吃,海鸥估计也觉得很美味。但它没有钱,所以只能从我的手里打劫了。”
喂喂,都用上“打劫”这个词了,明明就很在意吧!中岛敦在心里默默吐槽,可看到泉镜花已经眼含欣慰地摸上了小加奈的头,他只能跟着附和起来:“听起来不错哦……呃,我是说……你这样算是交了个新朋友。”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中岛敦因为自己的混乱措辞感到心虚,脸颊都缓缓羞红了。
关键时刻,还是泉镜花力挽狂澜:“既然糖三角被打劫走了,我们就去吃别的东西吧。不是说想吃可丽饼吗?我们可以现在先去玩摩天轮,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就买可丽饼。”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口味,一次都能尝到。”泉镜花满脸认真地诱惑着。
川上加奈,心动了。
今天的中岛敦无疑是最完美的陪客。他主动帮小伙伴一次性买好三张票,然后在与工作人员交涉后如愿等到了单独的轿厢。
摩天轮缓缓升高,并不恐高的川上加奈趴在玻璃窗边,看着脚下的一切一点点远离、缩小。视线上移,阳光下粼粼海面像是飘着一层成色上好的钻石,将这座城市的属于光明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视线一偏,川上加奈又看到了不远处五栋黑色的高楼。
哪怕在白日里,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五栋大楼都像是漆黑的利爪,从土地深处窜出来攫取属于他们自己的利益与荣耀。
川上加奈顶顶地看着高楼,模模糊糊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这画面一闪而过,几秒钟后,唯一残留的印象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翦影——似乎有一个金发女性曾和自己一起坐过这个摩天轮,但对方具体长什么样、说了些什么,她都想不起来了。
空空如也的记忆库无疑能让刚刚升起的兴致再次跌落谷底。川上加奈渐渐缩回原处,勉强在走出轿厢后根据喜好选了一个草莓味的可丽饼,靠着甜甜的奶油和巧克力酱重新汲取快乐。
哪怕掩饰得再好,这份浅浅的茫然仍然被诸伏景光察觉到了。
回家睡了一个午觉后,小加奈跟着诸伏景光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买食材。小孩子身体的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手推车的儿童座里,面朝着诸伏景光的胸膛,听着周围的人声,慢吞吞地将脸埋了上去。
感受到小脑袋轻轻靠上自己的胸口,诸伏景光找了个避嫌的位置停了下来:“是想起什么了吗?”
川上加奈缓缓抬起头,点了点,然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诸伏景光将手掌罩住小姑娘的后脑勺,借由最基础的肢体触碰传递安全感,语气尽可能地放轻放缓:“不要太担心,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在接下里的日子里过得开心。”
就算记不起以前的羁绊,但他会一直陪在身边,帮助建立新的羁绊,借以弥补曾经的缺失。
如果正常分量的安全感不足够,那就双倍、三倍,或者更多。他现在唯一能给予的就是无限量的耐心与关怀,也是川上加奈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感受到诸伏景光承诺时的真心,川上加奈伸出手轻轻抱了过去,哪怕短短的手臂只能摸到肋侧,也勉强算是交换了一个沉默的拥抱。
见状,诸伏景光更凑近了些,微微躬身反过来将小加奈罩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买完东西回到公寓,一起吃了一顿好消化的煮物,洗漱洗漱、随意耽搁一会就该睡觉了。或许是aptx4869这种药物前期消耗了巨大的能量,川上加奈近来都睡得很沉,小小软软的一个,安静躺在并排的被褥里很少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