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下手真的好吗?不用像个专业盗墓贼般警戒?拉响警报怎么办?爆炸怎么办?从钥匙孔射出一身墨水怎么办?极其白痴的设想,统统抛之脑后。此时此刻就好像不是沐阳的灵魂在操纵着身体,史无前例地勇气从全身的气孔喷泄而出,他急忙把[落染]的丝线伸进钥匙孔,只要内部是旧时代传统锁的结构,能顺利将里头锁销的小头一个接一个顶到合适的位置,就能完成无钥开锁。钥匙的起伏一定程度也把握在脑中,并没有任何难度。钥匙孔里头没有通电,没有自毁的装置,这个确确实实不是幌子,但如果与脑中钥匙形状做对比,似乎又与摸过的那把钥匙不太契合。那又如何呢?这里只有这么一扇门,这种烦恼没有任何意义!丝线的那头传来反馈的触感,比任何专家的嘴要更加令人安心,沐阳也毫无顾忌地将丝线往上顶去——咔嚓一声,声音不似平常,极其洪亮,在房间内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不停回响,声音的传递在房间内没有任何削减,省去了用耳朵去听是否卡到位同时,也给沐阳的耳洞造成了无穷无尽的困扰。每往前行进一枚锁销,用丝线顶到合适位置,咔嚓的一声响就会叠加到回荡的队伍里头,原本不过除夕夜寺庙响起的钟声,渐渐就变成了堪比耳边装修一般的疯狂。这种恶作剧根本无法想象这会是个正常人会设置的。满脑子嗡嗡作响,思考无法集中,沐阳忍着剧痛将最里头的锁销往上一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寄生在脑子里头的诡音,也如大年初一不用上班时地清新。“嗯?”虽然不再有噪音干扰,但沐阳脑中却有千百只后悔虫在暴怒着敲击脑膜,逼着他把先前蛮勇时莽出来的决定全部从嘴里吐出来。现在有比噪音更加麻烦的困境在等待沐阳解决,十万火急。耳鸣能阻碍探知,至少身体还能行动,还不会有挫败感。而现在的沐阳四肢健全,却并不觉得自己自由,仿佛被大地的厚重所封闭,被引力束缚在了与所有人相同高度的位面上,自己就算拥有了魔法的外力,能扫平一切困难,也依旧只能和所有普通人平起平坐。束缚感,不自由感,就如关在笼中的雄鹰,就算不信邪地张开翅膀,也会被拍打在钢铁牢笼上而折断羽翼——沐阳曾一度怀疑这不过是天真烂漫的大脑,模拟出来的幻觉,自己依旧能操纵身体,他只需要抬一抬脚,就能打破这可笑的幻觉。但是他错了,他重新被谨慎与常识扭转过来的大脑,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看起来只是为了工艺作品而创造出来,毫无意义的房间,怎么也不会有人动用大手笔摆弄奇妙。不是幻觉,不是脑补,沐阳真觉得脚掌下方有座巨大的石造魔像的大手,正紧紧地抓握住沐阳的灵魂,在他驱动身体对抗来自大脑的压力前,全身上下就已经传来了罢工宣告,告诫沐阳不要去尝试,连跳起脚的欲望都难以产生。是吸力,如地心引力一般的吸力,来自雕着浮夸铁片之下,刺激着沐阳想拔腿就逃的本能,那瘙痒着脚心令人无比寒颤的触感,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铁片下方有两根手指,在不停地对脚心展开挠痒痒。挪不开!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钥匙孔里卡着锁销的落染收回,指望能停下房间里令人不解的异变时,变化早已开始发生,就在他充满了无根据地勇气回荡在胸膛前时,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还算轻微的地鸣后,他立马感到不对,感觉一辈子陪伴在身边的重力,闹起了别扭,本来承受头部重量的颈椎与背肌,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僵硬的肩周也变得活力了起来——房间倾斜了??沐阳所站立夯实的平面,竟然慢慢演变成斜面,整个空间都朝同一个方向旋转,而双脚被吸附在铁片上头的沐阳,也只能像不小心混入行李箱的小猫咪般,被迫移步到新的位面上去。这到底是陷阱还是某种艺术表现,再纠结也无关紧要,沐阳只需明白,自己身体如果胆敢松懈下去,指不定脚踝就得扭伤拉伤。他抓着同样跟着旋转的门框,从戒指里出去的[落染]还顶着锁眼里头的锁销,就怕要是这时候拔出来,会坏了机关,要是把门卡死了,就落得个大麻烦,毕竟机械可不如魔法那般概念上模棱两可,存在与否都是不定性的那般,机械都是真实存在,客观存在的,是极容易损坏的东西。就算不敢轻举妄动,也无法安稳下暴躁的心跳,以及对危险感知反应过激的躯体。眼看世界马上就要完全倾倒九十度,全身的肌肉已经开始为镇定沐阳余裕的表情而卖力,不过要是继续下去,那离阿鼻叫唤也不远了。按照这个势头,整个房间像齿轮一般扭转个一百八十度,天地颠倒,也不过时间问题,而沐阳必须在这之前解开脚底的束缚,破解机关,进入到门后面的世界中去——,!这等完成度的机关,绝不可能只为了玩乐,一定有它的意义!房间的机关就好像侦测到沐阳开始转动的大脑,扭转的速度也突然进一步加快,机械驱动的轰鸣声仿佛要把地层都给粉碎,光听声音,这动静就算把落花村也顺带一同埋葬了也绝对不像个玩笑。大脑昏沉,仿佛一颗铅球在天灵盖里头鼓捣转悠,但眼前所视却没有多大的变化,门还是那个门,精致铺满的花纹铁片也还是那么精致。这也许就是倒吊在冰窖里头的白净猪肉的滋味,沐阳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还留着个猪头来感受不断压迫大脑的血液流,至少他还能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脚下的吸引力可不比地心的重力靠谱,要是突然消失,那沐阳就要面临脑袋灌满了热血的同时,还能否对即将开裂的大脑瓜子展开救缘行动的问题,所以沐阳死死抓住面前凸起的门框,让肌肉拥有短暂的自主能力,能在迷糊之际,擅自保住性命。屠宰场盯着前面这栋纹丝不动的门,除了整个房间倒转,没有任何让他眼前一亮的点,门紧闭着,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钥匙机关不过是让整个房间旋转的无聊把戏。猪肉不知怎的,自嘲时随心一想的比喻,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是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像从织布的边角跳出来的毛线,拇指上的倒刺,让他在意得不行。门肉猪,被人类有意繁殖,最终被大卸八块的命运。而被包装成成品之前,都会被送上屠宰场的流水线,放血,烫皮去毛,取出内脏洗净,最终一块一块倒吊着送进切割机去,送到人类嘴边回归生命循环。多少把现状比作成屠宰场的肉猪,似乎多少也有点牵强,但眼前这栋无论如何都想越过的门,却越来越妖魔化,不过一介无机之物,冰冷之中似乎暗含活着的杀意。自己可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肉猪。脑中唐突响起警告——快躲开!沐阳突然恍惚之中松开紧抓着门框的手,卷起了身体——突然,脑后一阵巨响,暴风席卷,刀锋般的杀意掠过沐阳裸露的后背,斩裂空气,环绕在身边一半的[落染]碎片霎那间失去了响应。而透过大腿的缝隙,一对雪白的女性长腿如飓风般如流星般携带残影,引入眼帘,一抹晗带着疯气与癫狂的邪眼,以及附在眼边的半覆面具,呼啸而过。后知后觉,就在刚才,那扇就算开了锁也没有欣喜地敞开迎接沐阳的怀抱的大门,从里头被暴力撞开,同时蹿出来的雷鸣闪电也对沐阳原本的位置,如死神的镰刀一般狂野地收割,要是晚上半步,那沐阳就真的要成为冰窖里吊着的那块猪肉排了。陷阱?不,是被伏击了!而好巧不巧,袭击者竟然是数日以前,与沐阳在赌场无缘无故交战数合的女向导!她为何——不,这下可以十分肯定,她就是宵语的接线人!从与她相遇的两次的情况来看,肯定与水夜歌鸣也脱不了干系!刚从充血状态恢复的大脑在短短一瞬完成了本职的思考,然后就把所有的细胞资源全都甩给了生存本能——刚才的突袭就是朝要沐阳的小命去的,心狠手辣,毫无慈悲,在知晓门外为何人以前就杀意全开,很难想象攻势会如阵雨那般懂人情,下一发剃刀般的鞭腿落点肯定要不偏不倚地落在沐阳毫无防备的腰际上。而努力想将吸附在铁片上的脚拔出,却难如登天,那吸引力能与拖动数十吨的牵引车相提并论,像头死猪一般等死说不定才是最舒适的未来——无计可施,沐阳只得回过头去,垂死挣扎,看看能否觅得一线生机——“咦?”只见那个女导航顺着惯性,一路飞到了另一面的墙壁上,两脚贴在了与沐阳同款的铁片上,如同贴附在榕树上的金龟子,纹丝不动。空气中结出了名为尴尬与沉默的果子。:()坏笑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