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西泠淡淡嗯了声。
季云芙在桌案后坐下,手边是绿岑适才研好的墨。
生墨的气味有些刺鼻,她皱了皱眉头,出声唤来绿岑,“桌上的墨汁换过了么?”
绿岑点头,“前天府里统一换了的,怎么了姑娘,可是新墨不太顺手?”
季云芙摇了摇头,将笔肚浸满墨汁,吸满了墨汁的狼毫油光发亮。
然而等她提笔后良久,却迟迟没有落下第一个字。
千言万语,竟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说起。
就在她犹豫如何下笔时,一滴墨猛砸下来,在素白的纸上晕染开一团浓黑的痕迹。
盯着那一点墨,季云芙的胸腔莫名闪过一丝烦躁的情绪。
告别
季氏闹得厉害,叫骂声吵了半日,几乎算是直截了当的撕破了脸。
许是觉得这下子彻底了失去了指望,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若换做以前,季云芙大抵会充耳不闻,随意就揭过了。
可这一次,她不愿再忍气吞声。
有些事注定无法两全其美。
故而当天夜里,季云芙去见了季氏。
这一面,便成了最后一面。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新帝登基,朝内局势风云骤变。
首当其冲,便要数谢家嫡子辞官一事。
原以为谢相为此会大动肝火,却不知当天夜里谢西泠同他说了什么,之后谢相肉眼可见的消沉了数日,闭门不出,称病连早朝都不上了。
如此半月,谢相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竟是翻天覆地换了一副淡然模样。
谢西泠笑说谢相此般乃是“顿悟”,谢家荣耀百年,其势力在朝中盘根错杂,早已危及皇权,被天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新皇当政,正是血洗朝堂之际,谢家若想保全百年基业,在此关头只有激流勇退,方能明哲保身。
否则他这个指挥使与谢家这个丞相,总要有一端会引火上身。
谢西泠此举,也是为了保全谢家。
除此之外,便是谢西泠将季氏的一桩旧事辛密告知了对方。
而这桩陈年旧事究竟是何,谢西泠并未同季云芙细说,不过从当天夜里季氏就被悄无声息地送往庄子上来开,季云芙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
“都妥当了?”谢西泠掀开帘子走进里屋,目光落在正规整物什的身影上,“我们由陆路转水路,估摸着月余就能至江南一带。”
季云芙闻声回过头去,“挽月那边如何说,不闹了?”
谢西泠难得皱了皱眉,季云芙便知其中还有隐情。
随手搁下收拾到一半的妆奁,在谢西泠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一手撑着下颌,弯着眉眼,笑道:“怎么回事?”
谢西泠睨她一眼,眉尾稍挑,“说与你姊妹情深,不论如何都要随行去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