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呼吸声愈发加重,游洲在沉默中自嘲似地笑了笑,“甚至为了能够达到自
己的目的,就连撒谎都在所不辞。”
“所以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得病的事情。”
时川最终还是选择了陈述的语气,他将手搭在游洲的膝盖上,隔着风衣轻轻摩梭两下,“除了这个,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游洲缓慢地摇了下脑袋,不知道是想把那段混乱的复述彻底从思绪中清除,还是在本能回避着时川的问题。
良久,他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这些年她被多少人欺负过,说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说那个男人有多么得不堪,千方百计拦着她不许来见我。”
时川沉默地听着他平静的叙述,目光却忍不住偏移到游洲有些发红的眼角。对方睫毛眨动的频率远胜于平日,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掩饰某个事实。
“然后,我问了她,你到现在为止所经历的一切不幸,难道是由我造成的吗?”
“我说自己无法与她感同身受,这些话于我多说无益,倒不如说自己真正来找我的目的。”
时川伸手摸了摸游洲的头发,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手下的人正在颤抖。揽着肩膀让游洲靠在自己怀里之后,时川低声安慰道:“你说的是事实。。。。。。。她当时是什么反应?”
游洲的嘴唇抖了一下,他在那段思绪中怔了足足怔了好几秒才回答时川的问题。
“她说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我和我爸真不愧是亲生父子,连性格都是如出一辙的冷血。”
“她说我已经无可救药,说自己当初甚至都不应该把我生下来。”
杀人诛心。
说来讽刺,比起她对所谓亲生父子的感慨,游洲母亲对他的了解却也匪浅。即便分隔十年,她也无比了解游洲心底深处最深的梦魇,在亲生儿子的破绽面前毫不手软。
时川心中瞬间生出的杀意几乎难以遮掩,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握成拳,青色血管微微跳动。方才复述出刚才的内容似乎已经耗尽了游洲浑身上下的力气,他有些疲倦地向后靠在座椅上,呼出一口气。
“只是她说的这些内容,我更难以接受的是她身上发生的变化,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我甚至无法判断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一时的口不择言,还是自我出生后便有的想法。”
时间在沉默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时川觉得此刻的游洲需要倾听胜过安慰,所以只是慢慢让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在沉默中与对方共同囿于这片黑暗。
黯淡的光线只让游洲的五官露出了大致轮廓,但时川却明白他正在努力试图平复心中的痛苦和愤怒。良久,狭小的车厢内终于再度响起游洲的声音。
“我觉得最让自己失望的却不是那些刻意用来伤害我的话。”
“而是她的态度。”
“从她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开始,我便明白了她前来找我的意图。”车内仿佛一个无形的玻璃罐子,游洲低沉沙哑的声音不断在时川的耳边聚拢又回响。长臂揽着游洲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动作亲密无间,好似两人正在盖着同一条毛毯看电影。
只是电影内容甚至比现实还要冰冷和残酷。
“可能是她也意识到现在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所以还是留了条后路,气急败坏后复又潸然泪下,你猜她把什么东西塞给了我——”
游洲把手从另一个口袋中拿出来,慢慢在时川的面前展开自己的掌心。
白皙干燥的掌心上赫然躺着一枚男式手表,牛皮表带已经被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就连表盘内的时针与分针都已经早已经停止了转动。
“我猜测她肯定是先去探访了下从前的玉六珍,然后就此见到了师傅和师娘,”游洲终于展露出一丝轻松神色:“老两口都不是那么好惹的,想必把从前那点陈皮子烂谷子数落得一干二净。”
“但她当时应该很得意吧,毕竟可以用来拿捏我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游洲修长的手指捏紧表带两端,对着远处模糊的光团打量着表盘上的划痕与污渍,“你知道她施舍似地把东西递到我面前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时川已经不愿让游洲这种近乎自揭伤疤的行为继续下去了,他伸手拿走了那只破烂不堪的手表,沉声说道:“轮不到她来施舍。”
“我知道。”游洲忽然很庆幸对方此刻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因为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痛觉神经有些迟钝,方才在叙述中压抑的痛楚尽数于此时倾斜了下来。
心脏后知后觉的剧烈疼痛起来,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