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那些倒塌的花,朝露立时便明白过来。
握住萧霁手的时候,他就在城墙之?下。
那夜江扶楚狼狈地从?皇都离去之?后,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重病。
他躺在客栈的榻上,感觉自己?烧得浑身滚烫,花窗没关,夜风将丝缕不绝的小雨吹进来,凉丝丝的一片。他想要起身关窗,却怎么?都没有?力气?爬起来。
于是雨水将他半边身子浸湿,他浑浑噩噩地躺在那里,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先是一片云雾缭绕的水泽,大抵是被雨水浸湿的缘故,他梦见?自己?身受重伤地躺在江岸边,血迹顺着涨涨落落的江水飘出?老远,滋养了岸边一株兰花。
随后有?人上前来扼住了他的脖颈,在窒息的痛苦当中,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沾满血迹的手指在城墙上留了两句模糊言语。
世界昏天黑地之?前,他执着地仰着头,似乎在等待云朵之?上的神灵。
一切空空荡荡,残忍而?干净。
最后他回到了很多年前西山那个黑漆漆的蛇沼洞穴当中,天光从?头顶的小洞倾泻而?入,尘埃乱舞,他等了很久很久,没有?人来。
他知道,救他的人不会来了。
这些年,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笨拙地对唯一向他伸出?过手的人好,即使感受到了她在死生之?际推他落崖的手,即使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和欲言又止,即使明白知道她会侧脸避开他的吻,却不会拒绝另一个人。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再一次拦住了她。
仿佛就是在不久之?前,萧霁在他面?前挑衅,他吞下那些永远不敢细想的问题,胸有?成竹地回击了他。
这才?多长时日,为何会恍如?隔世?
客舍当中冷得像冰窖,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昏迷过去,又是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若非客舍老板敲门不开,为他请了大夫,或许他孤零零地病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朝露忽然道:“师兄,你清瘦了许多。”
江扶楚握剑的手紧了紧。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唇色雪白,长街石板冰冷,朝露看?得出?他在微微发抖,似乎很冷的样子。
终于,他松了握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了怀中。
朝露尚来不及将他推开,便见?他霎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朝她倒了下来。
“师兄,你怎么?了!”
她随他一同跌坐在地面?上,摸到了他滚烫的额头。
好热,他似乎病得很重。
清晨的露水浸湿了江扶楚的衣袍,衣摆上几只清雅的白鹤逐渐被雨水染透了,沉沉地灰败下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
江扶楚近乎绝望地问,他伸出?一只手,扯住了对方大红的袖口,热烈的颜色似乎一路灼烧到了心底。